风雪漫漫,倾入茫茫丰碑。
闻得水生的话语,陆尘然的心微起波澜,眸光再次望向了那白衫女子所远去的方向。
地面铺陈着厚厚的雪,没有任何足迹。
在这寂寥无人的碑林之中,方才的那一幕,只若恍惚,再看那十丈之高的丰碑下,也并无灼烧祭奠的痕迹......
那女子非人,非妖?
那便是鬼了。
这还是陆尘然来到了此方世界第一次遇见魂鬼,或许是因为刚刚获得的‘七窍通明’,其中的眸眼双窍通了阴神,可以望见另一个世界?
看着身旁的大先生突然便是无言发愣,水生眨了眨眼睛,抬起头问道:
“大先生,你怎么了?什么女子?”
陆尘然回过神来,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
“没什么,是我看错了,我们继续走吧......”
风雪无规律的在这方碑林之中漫卷着,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覆雪,无不说明这个碑林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肩膀上的雪狐跳了下来,狐脸肃穆,行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地的梅花,以示对这碑林甲士的尊重。
陆尘然走得很慢,不知为何,方才路过此地时,心中升起的那一丝阴冷,随着逐渐靠近陵冢的中心而逐渐消散。
这一方方在风雪中屹立的石碑下,埋着的却是异乡人的骸骨。
或许方才的烧纸祭奠的女子,她的亲人就躺在这方陵冢内。
曾经不远万里踏入北境,撒下了泊泊血水,尸骨深埋在了这无人问津之地。
可笑的是,为了家国黎民而离家战死他乡边境的甲士,白骨埋入了异乡陵冢多年,却因为蜃楼记录了当年那场惨然的战事蜃楼,逐渐被周遭的县民以邪物上身之由而惊惧......
最后寥寥无几的烧纸祭奠人,却不是人,而正是他们避之不及的‘鬼祟’?
这方壮烈的陵冢,又怎可能有邪祟之物侵扰?
陆尘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了那十丈的丰碑之处,手指触摸着其上被风雪侵化的斑痕,读着碑上所刻的字迹:
“安吻,字道韫,蜀郡忠县人。”
“十六乃从父征,大小战三十余场,女子身,愈于男子为猛。”
“二十四岁将麾下一万八千人救北境,奉以为崇帝后殿,誓不退,全军一万八千级,皆死于庆平县,后,帝追赐北境侯。”
“卒之时,尚未婚。”
“......”
读到这儿,陆尘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瞳孔望着这丰碑更是多了几分肃穆。
这位前朝的巾帼女将,在二十四岁的时候,甚至连男女之事都没有行过,便葬身在了这片寒天冻骨之地......
可岁月的流逝却是逐渐地抹去了这位惊才绝艳的女子,任由历史将其封在了这冰寒的碑墓中。
她的一生,在这陵冢中,无人祭奠。
便是连碑文,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冬日的晨阳,终于是升起了,炽热的光芒灼得这碑林万余的石碑玉玉生辉。
苍松上的覆雪缓落,初升的光芒漫着余红,透过枝杈的缝隙,在那十丈高的丰碑上,洒下了点点斑斓光影。
陆尘然负手在背,心中却几翻起伏。
此刻,这古之战场所铸就的碑林,在他的心中,正若这初升之阳,最是炽热。
他微微侧身,语音似喃:
“不该这样的,碑下的寒甲也不该被遗忘......”
此间,静默无声。
而后,陆尘然长吸了一口气,压住中胸滔滔之意,就着初升之日,撩袍长身而起。
地上的雪齑化为了雪水,浮光映彩。
点点雪水,在‘驱水小术’的操纵下,融着尘齑,化作浓稠汁墨挥洒,卷起烟雪寮魂,随之蔓延......
两行大字洒洒而落:
“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
“休言女子非英物,谁道红颜不封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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