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湖广江西境内,理应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可惜,时过境迁,曾经气派华丽的城墙,还有热闹的街道,全都失去了往日的繁荣,只留下几名宛若风中残烛的老者,诉说着昔日的奢华。
乡村农田间,地里堆满了杂草,只有几块地有人耕种,其他人要么逃荒,要么已经死了。
土路上,本应是孩童们嬉闹的场所,现在却堆满了无名尸骨。唯有乌鸦,偶尔飞停在墓碑上鸣叫...
最终,饶鼎臣还是没能过得了心里那道坎。
这碗老乡家的血肉,他实在是难以下咽。
他索性放下手中的碗筷,独自一人沿着乡间小路走出村。或许这样清静些,才能让他想出办法,应对刚刚夸下的海口。
不知不觉中,他走出了村庄,来到长江边一座破败的亭子里黯然伤神。
他早已受够了对元人卑躬屈膝、对同胞刀剑相向的日子,可饶鼎臣有自知之明,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统领一方的才能。
带兵打仗他在行,冲锋陷阵也会身先士卒,可论起如何其他事,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有的时候,他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痛骂自己,为何不能莽一些?为何要顾前顾后?
看着自家兄弟,还有汉人百姓被惨无人道地欺压,那该死的理智,总要他忍让...
或许,是自己富贵之后变得畏手畏脚?还是说,自己真怕了?舍不得眼前的生活?
...
来自江上的春风徐徐吹过,两滴热泪顺着眼角流下,饶鼎臣呼出一口浊气,看似坚毅的目光,已然黯淡下去。
此刻,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变卖家产,来帮助士兵们渡过难关。
虽说只是杯水车薪,却暗暗觉得,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些。
思索之时,忽然一道雄厚有力的哀叹声传来...
“可惜啊!可惜...”
闻声望去,饶鼎臣见亭子内,忽然多了一位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英俊男子。
他坐在亭子的护栏上,一边砸着嘴,一边摇头,满脸讥讽之意。他对饶鼎臣畏畏缩缩,独自唉声叹气的模样甚是鄙视。
面对讥讽,饶鼎臣也是个要脸面的人,他上下打量着面前之人,随后指指点点道:“这位壮士,你又不缺吃不缺穿,还有软甲兵器傍身,何来可惜一说?”
陈友谅拧开水壶,依旧是那副鄙夷的态度,甚至比刚刚还恶劣了三分:“我不是在可惜自己,我是在可怜将军你。”
“可怜...我?”饶鼎臣面露疑色地反问道。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认为该男子应该是一名豪侠。
陈友谅笑了笑,然后‘嗖’地一蹦,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他的眼中,依旧轻视着饶鼎臣:“是啊,我可怜你!”
“可怜你...空有一身武艺,却不敢伸张正义,只能对元人卑躬屈膝。”
“我可怜你,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实则胆小如鼠、畏首畏尾。”
“我可怜你,身为大丈夫,不敢为天下杀尽不平者,只敢拔刀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
待这几句话说出,饶鼎臣只觉得一股怒火由心而发!
他怒拍桌子,指着陈友谅大骂道:“你知道个甚!你只不过是一名满口道义的侠客,云游四方,纵情山水,随性而活!”
“我!饶某人,不仅有兄弟,还有家人!我若是痛快了!那他们怎么办?”
“一步错,步步错,连累了兄弟和家人,只图一时痛快,这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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