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稀少的河岸边,来了一道瘦小的身影,挎着吊柄都快有胳膊粗的竹篮朝这边缓步挪来。

天气晴朗,站在晒得梆硬的土地上,却好似身入沼泽,每迈一步都要耗费大半的气力,瞧见了浮在水面上星星点点的绿意,却倐的加快了脚步,像一方断翅的蝴蝶终于脱离了蛛网的束缚,颤颤巍巍地振翅飞起。

她实在是饿极了,又累又饿。

临近河边的荇菜刚一漂来就会被人采走,不趁着刚发现时的鲜嫩时期据为己有,日后怕是连个影子也见不到了,可养不得。

所幸,今日她的运气好,离河边不远处还漂着一些,花招娣干瘪的唇部咧开了发自内心的笑意,装满了青菜的竹篮落在身侧,折了根细长的枯枝跪坐在河岸边,一只手攀着岸边的凸起,另一只奋力去够,摇摇晃晃地搅动波澜。

尖端终于触碰到了那点绿意,稍一用力,发出一记轻微的沉闷声响后,荇菜顺着水流的波动朝岸边漂来,枯枝也应声断裂。

花招娣松了手,近乎虔诚地捧起眼前的这抹绿意,团作一团,囫囵塞进了嘴里,瘫跪在地上,枯黄的面容瞬间鼓起,两颊的弧度有些骇人,眼神却是晶亮的,又细嚼慢咽起来。

整个口腔,牙间缝里,都充斥着新鲜水嫩的植物气息。

油绿的叶瓣在齿间爆开,一时间尽是爽脆的滋味,稍软一点的茎叶也被磨开了,发出咔呲咔呲的响声,淡绿色的透明汁液流了满腔,连舌苔都染上了绿意。

咀嚼间,舌尖传来微苦的味道,两颊的鼓起逐渐地重又凹陷下去,内壁此刻有微微的涩感,俯身掬几捧河水灌下,清冽的水流涌入,冲刷着微绿的残骸,余下的,便只剩无尽的回甘了。

泛酸空荡的胃里终于填了东西,不再叫嚣,花招娣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手上也不那么发颤了,揽过一旁的竹篮,将青菜小心地倒在岸上,竹篮在河里兜了几兜水,枯瘦的指尖抹去残留的泥土,又荡了荡,待彻底干净之后放在地上,开始择菜。

这一竹篮的青菜,是全家人晚餐的菜品。

花家一共有七个孩子,花招娣排行第四,上头的两个都已经出嫁了,只剩下一个姐姐,余下的是三胞胎,有一个花小弟。

今年的收成不乐观,前些日子全家人紧赶慢赶地趁着好天气将稻子割了后,除去上缴的,即使是在一日两餐的情况下,余下的也只是堪堪果腹,再多的怕是不能了,若是今年冬天的风雪再大些,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

是以,花招娣近日总是天还没亮便出了门,一个野菜饽饽权当是早饭,三两口便没了,剩下的时间,循着已经刻在脑中的路线行走,沿途挖些野菜,捡些枯枝,回去晒干好当过冬的存货,若是运气好些,还能撞上些遗落的红薯或是掉下来的鸟雀,那自然是意外之喜。

这条路线的尽头的山林的外围,再往里去,虽然收获更多但风险也会增加,前年同村的便有人进去打了只兔子,尝到了甜头后,又再次进了去,被猛兽咬断了腿,人是出来了,但到底没捱过那个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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