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桂花得了金篦儿这件贵质宝贝,每日里都拿来梳头,不过,再好的宝贝也不敢忘了于瑶素乃不洁的女子,她受夫君之托,当为石任意择一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那金灿灿的篦儿把玩手中,孙桂花瞧着,口中叹道:“夫君,这宝贝终究不是我的,往后我若还给于瑶素,你切记着我的好,也给我打一个来。”
石顶富横卧在床上,正为儿子的前程思虑,也为儿子的亲事烦恼,再则那个旧友的儿子---何重越令他惊惶,还着,他与孙桂花素日里游手好闲,掘人祖坟得来的钱财也花消的差不离了,任意攻书用心,也需为任意的花消获取更多钱财才好。
听来桂花这话,石顶富叹了口气。“于家高门大户,攀上了亲的确大有益处。”
眉头一拧,孙桂花眨了眨双眸,愣愣地盯着石顶富。
瞧见孙桂花如此模样,怕是误会了他的说辞,石顶富遂又道:“金银财宝,谁人不爱?意儿若是个讨饭的花子倒也罢了,如今,他求学上进,他日必成正果,我这个做父亲的断然不会让他要个破鞋,让人笑话了去。”
“这倒是句人话。”孙桂花将宝贝---金篦儿放入妆奁之中,小心翼翼。起身,她在屋中来回踱步,思前想后,她忽地说道:“索性,奴家去县城表姐家去,托她从外地寻一门当户对的人家,为任意娶了妻,免得后患。”
于家在椒城实乃大户人家,任意不娶于瑶素,娶了谁家小姐皆不好避嫌,孙桂花打算舍近求远不失为好法子。
于瑶素赶来石家已数日,绝口不提归去一说,看来已无归心,留在任意身旁,玩巧色诱,保不准任意乱了心智,再无同旁个女子谈婚论嫁的念头。
石顶富见孙桂花如此筹谋,犹如乌云之后见明日,当即夸道:“桂花说的极有理,为夫正发愁椒城谁家能不计于家的嫌隙,肯与我石家联姻,这般甚好,离椒城远远地,后顾之忧可弃也。”
未待孙桂花接话,突然有人在大门之外高呼:“石大哥,快快开门……”
寻音来断,此人乃村人常生钱,石顶富旋即起身,几个劲步出了自个屋,去大门处启开大门。
眼前之人果真是常生钱,一个成日里只晓得赌钱,连婆娘都输给了他人的赌徒。此人面色苍白,平日里亦如此,且尖嘴猴腮,病恹恹的,只不过,他习染了赌钱,不学好,专做恶,村中之人皆避之不及,唯独石顶富与其交好。
“好兄弟,你……你这是怎地了?”石顶富满眼猜疑地瞧他。
那常生钱哭丧着脸道:“石大哥,大事不妙,这会你可得救我性命,若然,你常兄弟我只有一死这条路了。”
“这话可说不得。”言语之间,石顶富就拉着常生钱的胳膊往自个家中拉。“好兄弟,到屋里说话。”
二人平日里多有聚宴,常生钱约料石顶富不会袖手旁观,他才来此哀求。“石大哥,我……”一壁随石顶富入来家中,一壁说话。“我今儿个手气极坏,已输了全数家当,连几间茅屋都输了干净。可兄弟我不服输,压了性命最后一搏,岂料又输了,赌坊正派人要我拿命来抵,除非弄来银子。”
“你的命值多少?”
瞪大了双眼,常生钱不知如何说起。“我……我这破命……不值钱。”
“那就是了,你都输的一文不文了,还值什么?到底谁在为难我好兄弟,你石哥哥我替你出头。”
“不敢让石大哥为难,我……我只是来借三五十两银子,打算暂且远走高飞,避开一段时日,待我挣本之后归来绝不敢忘记答谢石大哥。”
赌徒之脾性大抵如此,连家都输了,还想着翻本,见得多了也都这份模样。石顶富并不想让常生钱从此离开村中,他已然有了个盘算。
“兄弟莫急,你也别想着远避他乡,石哥哥我替你去赌坊说项,保管你安然无恙,且石哥哥我还会另赠你些碎银。”
“石大哥,就怕那赌坊不肯……”
管不得那许多,石顶富心下已有定夺,遂拉着常生钱便朝赌坊那疾行而去。
……
许郎中善于妇人之疾,孙桂花从甘坤道那得知的,为此,趁着春日和暖,她又着打算为石家接上喜缘,故而打算亲自朝那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金陵去一遭,去求见许郎中,和表姐再去金陵一户人家相一相一未出阁的女子。
一早,孙桂花便别过石顶富,赶到了椒城姨表姐家。眼前的表姐乃一位体态丰腴,面宽容衰,不过四十多的年岁,脸上却堆积了襞褶,名唤:陶迎香,拚笑出了大门,拉起表妹的手便朝屋里带去的憨厚妇人。
陶迎香已多年未见上孙桂花,前些日子,有人受托带了口信告知陶迎香,乃说孙桂花欲请表姐说媒,为继子寻一门好亲事。此时,表妹已至,二人当然有许多闲话叙谈。
表姐和孙桂花皆出于寻常百姓家,之后各自出阁,为今孙桂花改嫁石顶富,表姐---陶迎香则跟了个短命鬼的丈夫。说来,这短命鬼丈夫家资倒算殷实,也是早些年从商挣了来的。夫亡,陶迎香未改嫁,守着家财,养育独子已长大成人。
算来,孙桂花先夫惨死之后便与表姐断了音信,各自度日。今儿再见,都已中年妇人,表姐---陶迎香笑着笑着就抹泪哭诉这些年来的凄凉不易。
孙桂花何尝顺遂过?她委身石顶富,可憎那石顶富在外寻花问柳,她多少也知道了些,自个又不争气,总不能替石家延续香火,继子与其水火不容,她的苦也是一箩筐。
待,各自哭诉了伤心话之后,孙桂花擦去泪痕,拉起陶迎香的老手道:“表姐,你我都莫再悲伤了,悲也过、乐也过,人这辈子总难称心,我寻思着,不该亏待了自个。表姐,你有这份偌大的家业,也该餍足了,好生的颐养,何必烦恼往日。”
陶迎香亦破涕为笑,喜的是多年不见,表妹改嫁,听人说夫家在村中算是有钱的人家,表妹可不用为衣食而忧心。“表妹,这许久,我最牵挂的就是你。还记得做姑娘那会,姨母亲手为我做了亵衣,命你送到我家,岂料你赶路途中却不慎跌倒,腿受了伤,一瘸一拐还送来了我家把我。那会,我就记得表妹对我好,不敢忘了,一直存心。”
“啊?我都记不清了,还有这事?”孙桂花略回想后笑道:“嗯!对对对,我记起来了,是有一年,我娘让我给你送亵衣的,半路被那树枝给绊了一跤,不过腿摔破了皮,也没甚大碍,表姐不用总挂怀。”
“还有一档子事,我记得你村里一婆子说话恼了你,你便与她争执不下,还动起了手,小小年纪如何是那村婆子的对手,好在表姐我去你家途中遇着,一道和你打跑了婆子。”
“是哟!幸亏表姐及时赶到,要不我就要吃亏了。”
“你小小年纪就好与人争胜,虽说不大合宜,也迫于无奈。哦!对了,表妹,听说你改嫁的夫家原是一村人,可又听说在村中有头有脸,家业不差。但……但,你夫君究竟在外头干些什么,好似知道的人都吞吞吐吐,表妹你可知其中原委?”
若说改嫁石顶富已八载了,石顶富在外头行商,行的什么商她总该知道的,然,孙桂花却真个不知夫君到底干哪一行,从夫君口中知晓的是他广结商友,也无一准的,能挣到银子的就结伴而行,少则数日,多则数月,从无虚行一场的,带回真金白银,若好生置办,一辈子也吃不完,无奈何夫妻二人都奢靡为常了,钱银不余之后石顶富便又度出门行商了。
言及自个夫君,孙桂花难以用悲喜来述说,只道是有了个靠山,让自个存活于世上而已。八年,她和石顶富夫妻一场,无嗣最令她心有不甘,而况那石任意与她这个继母水火不容,她焉能不奢求一子?勿论夫君到底在干什么,奸也好,忠也罢,夫妻一场,难关共克,富贵同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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