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从身到心里的冷,又是一年冬季。
荼溟扬起脏兮兮的小脸,雪花落在冻僵的脸上化作点点水渍,漫天洁白的雪带来死亡的气息。
街上的行人还未散尽,孩童嬉闹地在细雪纷飞中奔跑,没有人注意那角落里蜷缩着的可怜小乞丐。
荼溟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清醒,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从这陈年旧梦中挣脱醒来。
只能感受着漫无边际的冷将他包围、吞噬,脑袋发晕,肚子已经饿得不再叫唤,抿了抿干裂的嘴巴,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弱小的他很难熬过这个冬季了。
可,明知世苦,为什么还要想着活下去呢?因挣扎了那么久,真的好不甘心。
头顶传来稚嫩的声音带着疑惑的天真问:“小哥哥,你怎么了?”他不理解,为什么会看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而且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荼溟真想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费力地抬起眼皮,转动黯淡无光的眼珠,想要看一眼是怎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小公子?
却撞进一双清澈无邪的眸中,那小公子蹲下身与他平视,手举一把油纸伞,替他们遮去纷落的雪。
荼溟并不喜欢相近的距离,可是,这一刻,他并不排斥,愣愣地看着小公子对自己说:“你无家可归吗?那从今以后,你跟着我好不好?我会照顾你的!”
其实,他在说什么,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的荼溟并没有听清,看着这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
狐裘披风将他包裹成一个可爱的小团子,他一定是在家人满心期待中降生,备受呵护和喜爱,心中滋生的是不平,满腹的苦涩无处诉说。
“阿昭,他是人,不是你平日在山上捡到的小动物。”突然,一道无波无澜的磁性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师尊。”小公子唤道,却未抬头,仍是看着荼溟,神情专注,言语认真:“徒儿知道,所以在征求他的意见。”
……
宿醉后醒来的荼溟睁着空洞的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墙顶发呆,继续沉陷在梦中的情境中。
八岁那年,他离开待了两年的小镇,一路行乞辗转来到飘渺城,这是天下间最富有的地方。
当时的荼溟想着:在这里一定能生活的更好一些。
他是飘渺城中的第一个乞丐,众人对他表现出好奇,却无一人施舍怜悯。
他们神情冷漠地对着那跪在地上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异类评头论足,热闹散去,众人不再为这突兀的乞丐停留,各忙各的事情。
不过,荼溟倒是频繁出现在了城中百姓的口中,譬如:“你要是再不听话,阿娘就不要你了,让你和街头的小乞丐一样!”
“呵!”荼溟脸上浮现嘲讽的笑,小小年纪的他早已看尽世间冷暖。
小荼溟靠着城中倒掉的剩菜剩饭顽强地活着,直到冬季来临,他挨过了第一场雪,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二道光。
细雪纷飞中,小沐昭朝他伸出了手。
已濒临昏死的小荼溟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满是冻疮、脏兮兮的手紧紧地握住,好软,好温暖。
一时竟觉得这样死去也不错,冻疮破裂,流出鲜血,已然感觉不到疼痛。
好冰,小沐昭打了个冷颤,手上传来痛感,被握得好紧,看他模样,顿时慌了神,手中纸伞滑落,抬头向他的师尊求助。
而小荼溟也在阖上双眼前看到了那人,深邃的眼中似有世间万物,却又似空无一物。
“踏、踏”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荼溟的回忆,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一间四四方方的地牢之中。
昏暗的地牢中燃起亮光,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喂,醒了没?”
荼溟躺在地上未动。
苍繁狭长的眸子微眯,闪过一丝诡谲,面上似笑非笑,打开牢门走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尸状的荼溟,轻敲手中折扇,神情冷傲,慢条斯理地说:“凡人,你可知对本座不敬的下场?”
荼溟根本懒得拿正眼瞧这恢复人形后不男不女的妖狐。
面对他的态度,苍繁也未觉气恼,直接朝他踢了一脚,荼溟没料到,反应不及,生生挨了他这一下,闷哼一声。
一个鲤鱼打挺,荼溟站起身,与他保持距离,眸中闪过寒光,以他现在的处境,与苍繁交手,绝非上策,但也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欺凌。
“啧!”苍繁双目微眯,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正眼打量起面前这少年。
“?”身体竟然动不了了。
荼溟倏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靠近他的苍繁,只见他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挑起自己的下巴,怪异的触感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荼溟眸中燃起怒火,脸上写满了抗拒,恨不得砍了这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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