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已经近三十年了,至今仍能清晰地记得起他那布满沧桑的清瘦的面容,他那拄着拐杖疾走的身躯佝偻着,写尽了人世的沧桑。
爷爷年轻时候是个赶车好把式,赶骡马车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也经历了新旧社会,阅历很深。
小时候有趣的记忆就是他在生产队喂牲口,那时候生产队养的大都是大骡子大马之类,农忙时候他赶着牲口去犁地干活儿,巧的是逢着下工的时候,还能坐上他赶牲口拉的拖车,让其他小伙伴羡慕得直痒痒,那种感觉,不亚于八十年代能坐上汽车。
小时候最喜欢听爷爷讲故事了,他搬个小椅子,坐在堂屋门槛里边,我就依偎在他身上,静静聆听他讲那些不着边际、年代久远而又令人着迷的故事了。这些故事当中,爷爷讲得最拿手的莫过于旧社会有关趟将、土匪的事儿,绑了哪家大户的票了,撕了谁家的票了等。
长大了才知道,所谓的趟将大概就是如今所说的绿林好汉,那时候小,当然不懂,只是听着新鲜好奇而已,虽然听的时候很害怕,但还是缠着他不停地讲,炮打毗琉寺就是最精彩的一段了。
老家毗邻河道,颍水自西北向东南流到这里,河道逐渐宽阔起来,并在这里绕了一个U字形大湾儿,把村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河里水多草密,河堤上绿树成荫,两边荆条丛生,灌木茂盛,村子弯在其中,远处根本看不出来,甚为隐蔽,因此也成了趟将土匪绝佳的藏身之地。
河道常年水流不断,两岸码头较多,水运生意很是热闹。此处属于三县交界,俗称三不管,有点山高皇帝远的意味,土匪和趟将常来常往,一年四季匪患不断。
趟将土匪常常是昼伏夜出,神出鬼没,老百姓因为害怕被抓去当土匪,都闻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听爷爷说,他都差一点被抓走。有一天晚上,听到北地“刷拉刷拉”的几声快枪声,动静不小,就知道趟将来了,他翻墙就跑出去了,趟将进到家里,没看到壮丁也就走了。
在这一带活动的趟将头目人称宋一眼,也是乡里乡亲的穷人,自幼扛长工出身,随后家中变故,被逼无奈落草为匪。据说他是专杀富济贫,不做本地活儿,不掳掠商贾,不欺负女人。
爷爷说,他之所以叫宋一眼,是因为一只眼生病瞎了看不见,本姓宋,这诨名就叫开了。虽然宋一眼有眼疾,但枪法极准,他曾和手下比武,一个神枪手打穿了靶子,他抬手一枪,能从子弹洞里打过去。宋一眼还搜罗了几个很是厉害的手下,高欣,韩大帅都是他的铁杆儿。
颍水旁有处残败的玉皇庙,北靠河堤,南面河水,坐落于河床北岸的坡地。河堤两侧林木茂盛,河道两边林密草深,庙宇掩映于其中,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地,宋一眼非常中意这个地方,就在此处安营扎寨。
他们依托颍水,往西北东南方向活动,专做地主富人的票子,少则几十块大洋,多则几百块现大洋,这方圆几十里都是他们的地盘儿。
宋一眼虽出身卑微却胆量过人,又足智多谋,有“小诸葛”之美称,在附近也做过几起大票,办过几场大案,甚至惊动县里省里,所以声名远播。日子长了,宋一眼聚众足有数百人,声势更为浩大,其他地方的趟将也不敢到此来了。
因为人员不断增多,杆子越拉越大,开销费用渐渐吃紧,他们就商量着做个大票。经过高欣和韩大帅多方打听摸底儿,看中了颍水下游的商水邓城叶姓商贾巨富,这叶家有宅院数座,亭台楼阁不计其数,均为深宅大院,家财足有万贯,良田上千顷。
况且邓城距离也才一百多里,正是做大票的不二之选。他们决定做叶家独苗孙子的票子,这单生意如若做成,够他们这些弟兄们吃上好几年了。
但是叶家却是袁大总统的至亲,省里都督也是他家亲戚,叶家北邻颍水,地势险要,又加上家丁众多,快枪几十条,防护甚严,实属于易守难攻之地。
为了万无一失,稳操胜券,考虑再三,宋一眼的绑票计划一推再推。最终,经过和高欣、韩大帅几位商议密谋,宋一眼决定放弃强攻,改行智取。
这一天,叶家吃过早饭,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打开了大门,管家大声吆喝道:伙计们,都给我听好了,这段时间不太平,要招呼好了大门,一个生人也别放进来!
护院家丁一阵忙乱,门里门外站了好几层,进门的高处也有几处枪眼照着,可谓是戒备森严,连只苍鹰也难以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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