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动机来看,自杀论是说的通的。这桩案子很麻烦,调查各种受阻。王常安一死,就无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只能转为民事指控,由其家人进行赔偿,但王常安的妻子好像提前知道内情,在23日晚上就带着儿子离开本地。一个月后她就拿着签证去了日本,现在还是联系不上。就算想走访王常安的人际关系网,打听他的事,也找不到熟悉他的人问口供。“
“怎么走这么急?”
“王常安约有两千万的赃款下落不明,估计是由其妻子带走了。”
“这钱追不回来吗?“
“王常安暴露后,我们就第一时间锁定了他的银行账户,但是他和他妻子的账户中的存款很少,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万。王常安的妻子在日本有亲戚,所以这笔赃款很有可能已经逐步转为外币汇出国了。”闻谦顿一顿,又道:“不过这件事也是有疑点的。乌头碱是剧毒,市面上很难买到,只能自己提取,往往是从川乌,草乌,附子等中药中用弱碱性水溶液浸泡提取。挺难的,没有医药常识的人很难成功提取。而且并没有查到王常安大量购置药材的记录。必然还有一个给他提供药品的人。其实王常安死前也是留下些讯息的,就是很难破解。“
根据同车的目击者回忆,从王常安发病到死亡的五分钟内,王常安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因为语句含糊,周围人难以理解。他就不停用手指向自己随身的皮包。同车人以为他的急救药在皮包里,但打开后里面除了一些日用品外,只有一本杂志。
岳进诧异道:“杂志?”
闻谦道:“对,就是一本财经杂志,其中有一页被折了角。但这一页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标记。”
她抽出那一页杂志的影印件。确实很普通,是一本杂志的第18页,正面是一个财经人士的访谈后篇,聊了一些货币相关的政策。反面是个房产广告,拍了典型的中产阶级一家三口。男人微笑着搂住旁边的妻子,妻子牵着儿子,不远处还有一条狗。也算是其乐融融。复印件上有裂痕,显然这页是被撕开后重新拼上的。
闻谦道:“这两道裂痕都是王常安垂死之际撕的。他那时话也说不出来了,手也在颤抖,就用最后的力气把这页纸私下来。但根本不理解他到底是什么用意。”
第一道裂痕把广告上的狗撕成两半。难道王常安是痛骂凶手是狗?第二条裂痕想横着从中间撕,但只撕开一半。显然王常安已经再无气力了。
岳进思索良久,也是毫无头绪,只得道:“你觉得这个王常安是个什么样的人?”闻谦没说话,岳进本来也不指望她的办案经验,便立刻说了自己的看法, “依我看,这个王常安夫妻关系和睦,肯定不是装的。你看白门的案卷,王常安催债的手段非常粗暴。我之前接触的家暴案件,施暴方往往是在外面受了气,无处发泄就发泄在比自己更弱的人头上。像王常安这样已经在外面发泄完戾气的高利贷头子,对家里人反倒会比较客气。他老婆和他是同事,他有问题,他老婆不可能完全没察觉,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就出来了。”
“这个推论太莽撞了吧。”
岳进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还没成家,到底社会经验不足啊。告诉你这样一个道理,父母,尤其是母亲,判断枕边人好坏的标准,往往是他对孩子的态度。王常安做的是犯法的生意,他被抓,他儿子也终身有案底。王常安的老婆能忍这么大的风险,王常安平时对儿子肯定特别好。所以这个孩子是他们全家的宝贝,爹也疼,娘也爱。宁文远要是真的私下调查过王常安,大概率会从这家的孩子下手。去这小孩读过的学校调查看看吧,说不定会有发现。”
闻谦将信将疑拧了拧眉,道:“要是没发现呢?现在看监控的人手都不太够了。您这完全就是凭感觉?”
“我这是经验,不是感觉。还有一个原因,王常年走的时候没带行李箱,而只带了个皮包。换洗衣服都没有。如果他准备长期逃亡,不可能只做这些准备。所以他就是短期避难,事先和家人商量好出路,而不是真的撇下他们逃走。所以我说他们夫妻关系好,亲子关系好,绝对不是臆断。还是抽两个人去跑一趟吧,真耽误了进度,我来负责。”岳进既是前辈,又是副处级,闻谦到底拗不过他,只得点头。
在学校走访调查,进展很慢,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好在另一条线索很快出现:宁文远的车找到了。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从监控追踪宁文远的车,下了主干道就跟丢了。她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故意把车往旧小区和偏僻小路开,避开监控。
录像中中她的车是22:28载着董云淼离开下主干道,拐进一条小路,消失在监控中,彻底不知去向。
转机还是看监控的同事无心的一句话,“她开这么慢?到底是在等人还是没油了?”监控里宁文远的车开得非常慢,一连被好几辆车绕道超车。目测车速顶多就40码上下。“
宁文远显然不是在等人,她有这么强的反侦察意识,应该也明白集体行动,人数越多,风险越大。她的车应该是真的没油了。
闻谦心念飞转,立刻以董云淼家为圆心,找出十公里内的所有加油站,调取晚上23:00到凌晨1:00的监控录像。好在一共就两座加油站,工作量不算大。 最后终于在距离董云淼家东面八公里的一家加油站,重新找到了宁文远的踪迹。
监控中宁文远是凌晨0:05加的油,她还特意下车和加油站工作人员聊了两句。当时车上只有她一人,董云淼不知去向,大概率已死。
这名工作人员对宁文远还有印象,凌晨来加油的人本就不多。他还记得当时和宁文远对话的内容。
宁文远抱怨这车耗油太快,才加过油没多久,又要来加油站。工作人员问她买的是不是二手车。她点头承认,并说自己手头拮据,也买不起一手的好车。
当时工作人员还暗暗感叹,如今讨生活当真是不容易啊。他自是未曾料想,眼前这个斯文有礼,苦笑着调侃自己穷酸的年轻女人,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高利贷头目。
有了新线索,岳进也是精神一振,边开车边调侃道:“所以说嘛,不要买二手车。二手车看起来没问题,关键时候谁知道会怎么倒霉。以前我追一个嫌疑人。他就开辆二手捷达,好家伙,我还没提速呢,一拐弯,他的车就翻了。所以说啊,老天有眼的。”
闻谦笑道:“岳队,您这种身经百战的刑警怎么也会信报应吗?”
“办案肯定不信这个,不过在生死关头,相信感觉肯定没错。有一次我去抓人,刚出门就觉得心里慌,说不清的感觉,眼皮倒是没跳。我还是多留个心眼,结果那天的犯人真就持刀拒捕。好险,差一点就捅到我了。还好被衣服挡了一下,只是擦破皮。多亏了这个。”他用手指勾出钥匙圈上的一个木制小挂件,颇得意道:‘这是我老婆在庙里给我求的,找大师开过光。很灵的,替我挡了好几次。“
“这样挺好。”闻谦笑了一下,岳进以为她是笑话自己迷信。不料她却道:“这是拿命去拼的工作,说明连老天也站在我们这边。您说的对,我也信善恶有报,老天有眼。”
加油站不远处十字路口也有监控,他们一路追踪,很快就锁定了附近的一处露天停车场。同时还有意外收获,停车场的管理员一听要找宁文远的车,立刻问前两天来的一男一女是不是他们的同事。
闻谦不明所以,岳进倒是有了推测,果然在监控中一看,罗美娟和郁曼成已经先来打探过一圈。他们似乎也有发现,站在车边谈了许久,又各自离开。
宁文远的车打理得很干净,她的驾驶证还放在车里。车身上没有明显伤痕,车座上也没有任何纤维残留,只是后备箱还留有一点细小的血迹。经鉴定,这血迹并不属于董云淼,并且周围还附着有化学试剂,显然是郁曼成先于他们来检验。
岳进沉吟片刻,道:“请郁曼成和罗美娟来喝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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