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快到了,夜色也渐渐降临,金陵的秋夜十分凉爽,益寿院小花园的菊花和格桑花百花齐放,院内仆人们忙上忙下,忙得不可开交,管家的指挥声和杯碗的碰撞声,声声入耳。
林靖玗换上了一身红色的织锦胡服,手腕上用红色细丝绸绑着衣袖,头发高束在脑后,额前系上一条同色系的红色素缎抹额,喜庆且干练。
今晚是大伯的生忌,祖母不喜太丧气,所以每个人都要穿得比平时更加喜庆才能不让祖母想起伤心事。
奚方池也换好了衣服出来了,他穿着湖蓝色的九蟒圆领袍,衣服上精美的暗纹明显是皇宫尚服局的绣工。
一般九蟒圆领袍只有在出席祭天或者大型宴会的时候才会穿,他如此盛装出席,显然是为了让林府的长辈们更加重视他。
奚方池看到林靖玗穿得很简单,反观自己穿得太正式了。
于是半张开手,对着镜子打量自己问林靖玗:“我会不会穿得太夸张了,我要不要换一身,祖母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
奚方池低眉浅问的样子,像极了新妇第一次见公婆时的忐忑。
林靖玗摇摇头说:“这样很好,祖母会喜欢的。”
奚方池不安地点点头,然后让紫苏给他冠发。
尽管紫苏是宫内人,但是他并非阉人,只有后宫的内侍才需要强制净身。
他们是属于东宫后殿的内侍,待自家的主子封王封侯后,搬出东宫后殿去宫外的封地或王府,他们就可以自选净身与否。
但是一般的内侍都不会净身,因为他们仍旧怀揣着一颗等将来老了,就退休到乡下娶妻生子安稳过一生的心。
紫苏的手如同女子一样白嫩柔软,而且手法很巧。
他为奚方池拿细绳开脸,随后拿出螺子黛轻轻在眉尾添几笔显得更加精神,用透明无色的口脂轻点在唇上,让嘴唇更饱满,再将头发干净利落的绾好,用一顶精致的银冠束于头顶,最后紫苏从木制首饰盒中取来一块精致的美玉悬挂在奚方池的腰上,这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
奚方池注意到林靖玗一直在看他,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那么抗拒林靖玗的直视了。
他勾了勾鬓角束不上去的碎发,平淡的对林靖玗说:“久等了。”
“不久不久。”林靖玗拍了拍袍子,其实奚方池这样的冰雪美人更加耐看,美得如同清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
林靖玗和奚方池一同走去益寿院,木蓝和紫苏着同色系衣服跟在身后,路过的仆人见到林靖玗和奚方池都恭恭敬敬的行礼。
为了不让奚方池尴尬,周九娘让他们保留了奚方池“郡公”的称呼。
益寿院此时灯火通明,仆人们井然有序的穿梭在院内,主子们都已经上座了,就差林靖玗和奚方池了。
林老君盛装出席,穿着一身华丽的圆领长袍,头戴精致的金钗,她右边围坐着林仁虎,中间空了两个座位,左边坐着九娘和林靖琼,然后就是林星茂。
林靖玗和奚方池一进屋就被大家的目光锁定了,仆人们走到二人身后引导二人入座,奚方池得体的朝着大家鞠躬行礼道:“晚辈文阳来迟,请各位长辈勿怪。”
林老君眉目慈祥,她朝着奚方池点点头说:“郡公多礼了,时辰还未到,是郡公来早了,请坐。”
“祖母唤我文阳就好。”
“好,文阳。”林老君满意的点点头,论品级,林老君和奚方池应当平级,因此林老君也很满意奚方池不摆架子的行为。
林靖玗坐在林仁虎右侧,奚方池坐在林靖玗和林星茂中间。
仆人们为众人端来净手水和漱口水,内侍们再将托盘中的毛巾递给自家主子擦手。
等这一套流程下来后,仆人们纷纷退出主屋,在屋外等候差遣,内侍们也退到了侧屋就餐,屋内只剩林家的主子们。
当林老君拿起筷子的时候,便预示家宴开始了。
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特色佳肴,林老君为周九娘和林星茂夹了菜:“多亏了九娘和星茂的操办,今天的家宴才能这么的热闹,辛苦了。”
周九娘和林星茂都摇摇头说不辛苦。
林老君意味深长地望着林星茂说:“今年你也25了吧,该好好寻门亲事了,你阿爷25岁那年,你阿娘刚好生了大郎呢。”
林老君口中的大郎指的是林靖玗。
林仁虎听到这句话后明显顿了一下,嚼嚼嘴里的肉直接合着酒咽了下去,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林老君说:“阿娘...”
“可惜啊,红颜薄命,阿龙和京娘都...”林老君不禁老泪纵横。
“都说了别提他们了,您非要提,看吧,现在自找难受。”林仁虎也是个直肠子。
“孽障!若非你当初临场换岗,长沙府怎得有此一劫?”林老君与林仁虎素来不和,其中的矛盾也是异常尖锐。
一方面尽管林仁虎是林老君的亲生母亲,但是她生林仁虎的时候由于胎位不正,差点难产而死,所以她一直不待见林仁虎,林仁虎从出生起,她就将他扔给了下面的姨娘们照顾,仿佛没有生下此子一般。
另一方面林仁龙的死,一直让林老君耿耿于怀,她认为是林仁虎和林仁龙换岗导致的,因此一直对着林仁虎都是冷眼相对。
还好长孙林靖玗优秀,不然林老君早就和林仁虎摊牌分家了。
林靖玗的脸色也不好看,关于他的阿娘,他仅存一丝模糊的脸庞和温柔的声音,他的阿爷也不曾主动提起过他的阿娘,明明是六年前的事情,他却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婆母勿动气,叔叔你也少说两句,今个儿是家宴,别让小辈们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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