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芫芃眸光凌冽,环视了众人一眼,仿佛看穿底下的人心中一切。

众人头低低地垂着,不敢抬起,唯恐自身被波及。

戚芫芃低低一笑,十指相交,意味深长道:“邱嬷嬷,本宫感激你思虑地如此周到,不过本宫有意让她们代为传话。”

阴谋固然难防,在戚芫芃看来阳谋更为高明,光明正大的让对方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往下跳。

罗司宫闻其言,不禁眉毛一抽,暗叹王后的胆识与魄力,看似鲁莽,却能好好地震慑那些眼线,看来王后与尤太妃之间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当然,更有让人咂舌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众人。

邱嬷嬷此时已经从悲痛欲绝中稍稍安静了下来,她脸上的阴翳彷如天上的大片乌云似的浓厚,她终于明白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她应下这件差事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今日的下场。

邱嬷嬷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磕了一头,正色道:“回王后娘娘,在娘娘大婚的前一日,尤太妃身边的大宫婢华紫找到老奴,还准备了一支沾了迷药的发簪,适当的时候扎到王后娘娘的头发上,迷昏王后……”说到这里,邱嬷嬷眼珠一转,继而说道:“......而后我就趁机逃之夭夭,待王后发现时便无人可用,即便另外找人来帮忙,也会耽误大婚的吉时。”

底下的人一片愕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知晓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是难以预料的波涛暗涌。

戚芫芃长长如蝴蝶的眼睫轻轻一颤,遮挡了她眸中的情愫,只见她微微一笑:“邱嬷嬷,当这么多人的面儿,签下供词,你可愿意?”

出乎戚芫芃的意料,邱嬷嬷竟隐去了她被掠走的那一段。

邱嬷嬷重重地叩首,“老奴愿意,老奴身上的五百两银子愿意上缴。”

唯一的儿子死了,邱嬷嬷没什么盼头了,你不仁我不义,就是身死也要拉着尤太妃一起!

白鹭把供词递到邱嬷嬷跟前,邱嬷嬷手一挥就把姓名签下了,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签完后戚芫芃命人把人带下去。

众人心头都轻叹一口气,猜想终于要结束了,脑袋中不禁萌生想逃离这里的想法。

“佟宫正何在。”

被点名的佟宫正眼皮一抽,心中已经升起一股不安,她慌忙跪拜在地道:“佟天春见过王后娘娘,娘娘圣安。”

“免礼。本宫且问你,尚寝局是否有一名叫三禄的小内侍。”戚芫芃眼皮抬都不抬一下,冷冷地问。

佟宫正见到邱嬷嬷的那一瞬,她已经隐隐有些预感,邱嬷嬷之后,定会算账算到她的头上,她不敢怠慢,回到:“回王后娘娘,的确有此人。”

“他被李内侍扣下,你可知道?”戚芫芃眸光微扫,眼眸中倾泻的寒意令佟宫正身子打了个冷战,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对上戚芫芃的眸光,低低回道:“下官知道。”

一声哼笑传去佟宫正耳中,“知道便好,那把三禄带上来吧。”

三禄比起几日前,原本那几两肉的脸更加干瘪,身子疲软,神情惙然,早没那日咄咄逼人的架势。

带上来三禄看到佟宫中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紧了紧脖颈。

戚芫芃眸光浅浅漫过佟宫正,似闲话家常般问道:“佟宫正,你知道三禄所犯何事?”

“回娘娘,下官不知,李内侍当时也没明说,请王后娘娘明示。”

“这人胆大包天,趁我昏迷之际,竟要闯殿,居心叵测,还口不择言,说本宫逃,婚,了。”戚芫芃唇齿间寒森森地一字一顿的说着。

佟宫正心头骤然一跳,脸上蒙了一层阴冷,她抬头看向三禄,厉声道:“混账东西!”

三禄赶紧低下了头,眼中充满了深切的惧怕。

“三禄当日的话,本宫犹言在耳,”戚芫芃精心描画过的绛唇,生起了一抹不含温度的笑意,“不知本宫如今可有资格教训你?”

三禄连连磕头,脸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哭求道:“奴婢有罪,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奴婢知道错了,望王后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呐。”

“我这个人很公平,不会厚此薄彼,你与邱嬷嬷一样,我给予你将功折罪的机会,我想知道你背后是否有主使之人?”戚芫芃的眼神在微微闪烁,似笑非笑。

“这...这....”三禄眼珠乱瞟,正要说话,佟宫正阴狠地目光射了过来,“三禄,你可要实话实说,要是混乱攀咬,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你不要忘了家中还有个老母需要你照顾!”

此话一出,实在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可当下,佟宫正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要是吓不住三禄,让他把事情抖漏出来,那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将会毁于一旦!

御座上的戚芫芃掩嘴轻笑道:“佟宫正此话,要是不经意听差了,还以为你是在威胁三禄呢?”

三禄听完佟宫正这话,心中的惧意更甚,心中早已慌神,手心已经沁出了冷汗。

三禄这个人没什么好,唯一值得一提,他是大孝子,正因为家中老母患重病,无可奈何之下才进宫当内侍的。

因为进宫当内侍后,就有一笔抚恤金,以后每个月还有俸禄,比在宫外讨生活好太多了。

三禄紧绷着身子,声音发颤道:“回王后娘娘,这...只是奴婢一个人所为,并无主使之人,娘娘明鉴!”说完又磕了一个响头。

佟宫正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落下,她遂而跪在地上:“禀王后娘娘,下官御下不严,望娘娘责罚。”

戚芫芃目光淡然地扫二人一眼,神色微微一黯,即便心中略有不甘,看来今日也只能如此了。

佟宫正,我们来日方长。

我,戚芫芃,睚眦必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戚芫芃扬起头,冷声道:“佟宫正,罚俸一年。至于三禄,”戚芫芃眺望着殿外,青葱般的手指略略一指,“绑起来吊到那棵红松上吧,让他在上面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不许下来。之后再打去掖庭局。”

“谢王后娘娘。”佟宫正叩首谢恩,心中不禁浮出几分的喜色。

而一旁三禄亦磕头谢恩道:“谢王后娘娘不杀之恩,谢王后娘娘不杀之恩。”

数名内侍押着三禄来到了殿外。

庭院之中,一棵红松拔地而起,灰褐色的树皮粗糙不平,挺拔的躯干如同傲岸的脊梁,经过春日的滋润一片片嫩绿的叶子如今变成碧绿的叶子,青翠的枝叶一律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伸展着,叶细细的,尖尖的,一束束散开像针一样扎手,连成一片又如孔雀开屏一样,并垂下长短不一的卷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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