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承在先,顾旸相随,二人走了一两条巷子,武安承便停下脚步。

顾旸道:“可是到了?”

武安承道:“正是。”一面把手一指,道:“来,你我从此处钻进去。”

顾旸循指一望,见不远处是堵高大的白墙,满壁都是光滑的白砖垒就,四周雕了圈秾丽的花纹,沿着日影看去,整堵墙却如披了一层霜似的。顾旸把手一抹,沾了一手灰尘。

“在何处?”顾旸拍打着手问道。话音未落,他突然瞥见墙角处有一个洞,问道:“此处?”

“正是。”武安承道。

顾旸趴下身去,把头往洞里探了几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却有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他忙拔出头来,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臭烘烘的。”

武安承笑道:“不瞒贤徒,此处乃是一狗洞。”

顾旸惊道:“狗洞?”

武安承道:“此处本是一豪族住所,几年前被查抄,上下几百口或斩首或流放。房屋却留在此地,只是内中许多亡魂,无人敢住。这狗洞也是他们家的。”

顾旸听得,又趴下身去,爬进洞里半个身子探了探,谅这洞口,足能容得两条大狗同时进洞。

武安承便在前进了洞,顾旸随后,二人在乌黑的洞中爬了许久,前方隐隐见得亮光。

武安承低声道:“城中官兵和耳目众多,帮众便从这狗洞掘了一条道,直通此地龟山脚下一个山洞里。我等虽平日以叫化之身在城中行走,聚集议事却都是在这龟山洞中。”

顾旸捏着鼻子忍着臭,挤出几个字道:“原来如此。”话音未落,臭气入喉,忍不住大声干呕起来,武安承却好似没事人。

此时四周已有些微亮照入,大不似狗洞模样,有钟乳石滴答滴答的响声,还有些苔藓、枝叶、花草,泛着暗色。臭味散去,一股新的酸味又粘在洞里,好似是腐烂了的肉菜味道。顾旸捏着鼻子,紧跟着武安承,爬到一块石门前,武安承在先把门猛地推去,二人眼前豁然光开。

顾旸看到七八个年龄、形貌各异的叫化,倒卧在两侧,或是石头上,或是墙角,又或是草堆里。只见他们衣鞋破烂,肩头都挂着几个布袋,那些布袋却是光鲜如新。有人抓着个鸡腿大嚼似的,有人正啃着个白菜帮,有人躺在地上睡觉,身旁歪歪斜斜着几根木棍,地上乱丢着些各样残羹剩菜。见了武安承,众叫化纷纷起身道:“武长老。”

武安承示意他们坐下,便带着顾旸转入石墙去,道:“这几位是我们的四袋弟子。”

顾旸道:“弟子听闻丐帮帮主之下,九袋为最高,这几位想来也地位颇高了罢。”

武安承大笑,拍拍顾旸肩膀,低声道:“徒弟不知,如今咱丐帮,你只要入了帮,四袋起步。你可懂这缘由么?”

顾旸略一思索,道:“时局所迫?”

武安承笑道:“聪明。丐帮衰落已久,早就是一盘散沙了。如今只是各地叫化勉强在本地维持分舵,再难如从前那般天南海北聚集一处了。眼看满清天数将尽,又有洋人入寇,天下万千百姓不久必反。故而能入丐帮,便都多给几个布袋,天下大事为重,哪里还能如从前那般,教他们一袋两袋地往上爬!”

顾旸便跟着武安承又转入一层山洞,只见两侧坐着四五个叫化,身上挂着五六个布袋不等,中间一个老叫化,肩上没有布袋,膀阔腰圆,身形雄壮,面似刀锋,坐如虎踞。众叫化起身向武安承行礼,那叫化犹坐着不动。

顾旸低声问武安承道:“老大便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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