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如裳知道孤高的猴在草地的尽头看着自己,这也是她又是唱歌又是假意采蘑菇地演戏的目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做,但她有种莫名的笃定,只要她出现在这里,他就不会冒然去敲响元天涯家的大门,而是会过来,问上她一句……
“你姨母呢?天这么早,她起床了吗?”身后果然传来孤高的猴的声音,炼如裳早有准备,回身答他:“还没起,她这些日病了,都受不得风不能出门,我每日在照顾她。”
“哦,这样啊。”他点点头。炼如裳以为他会露出失望的表情,结果并没有。他很平静,虽然长了张逆反得好像随时都会发怒的脸,却从炼如裳见到他那一刻起就是平静的,好像一座山。
炼如裳注意到他身上还是受伤了,不似她想的那样只是轻微的皮外伤,胸口和右臂上,好几道口子都很长,皮和肉绽开了。虽然这些伤对他而言应该不算什么,但是看着还是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而且头一次面对面,在小屋以外的地方,炼如裳注意到他身上伤真的很多,有许多伤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看着层层叠叠好几层,生出了跟很老很老的树上受了伤结茧,过了一段时间又给人用手剥开然后又受伤又结茧再被剥开那样的纹路来。
“你受伤了,而且你身上好多伤。”炼如裳看向他的眼睛,而他正看向元天涯小屋的方向,一瞬间的背光而立,大自然造成的阴影让他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些感情的波动。
那不知是他自愿,还是大自然的光影而造成的波动,令炼如裳一时心动,关怀他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受这么多伤的,大山里生活不容易,你不该一个人。”
你可以学其他人的样子,有很多的弟子,有很多的手下,融入这山峦大地间的芸芸众生。
“嗯,我知道。”他说,眼睛依旧看着元天涯的方向。
他嗓音低沉,一点都不似他火红又叛逆的外表。很沉的字句,从他没有感情的喉咙里滚出来,不似人的语言,在这一刻,赤红从东方漫过整个山谷之时,倒像是某种来自天空的旁白了。
“很早我就明白了,当你与众不同,却又是孤身一人。乱世洪流之中,能站稳脚跟已经是千辛万苦。”他转过头来,似是看了炼如裳一眼,而后便看向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
“很早就有人告诫于我,他们说你过来,与我们一起,便不会再受伤,他们说,最终所有人都将变成他们,若我不信,那日复一日,小伤会变成大伤,大伤之后是更多的大伤,无有终点,总有一天,我会站不稳,扛不住,我会明白我的存在便是错误。他们说……”
“我很傻。”
他看向东方,也是看向太阳,眯起眼睛,享受被阳光照耀的刹那。片刻温暖后,他低头看向炼如裳,先说了一句“你手上的蘑菇都有毒”而后对她说:“那些人,那些他们,都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唯有我,还在这里。”
他说:“你姨母若是病好了,劳烦你通知我一声。冲大山喊一声就行了,我能听见。”
说完,他迎着日头,隐没在竹林之间。
他好帅。
很久,炼如裳看着他的背影,心情都无法平复下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觉得一个快要八千岁的妖怪,最应该的结局是成为山神,而不是化为八十个亿的神力,成为某一个神官值得向其他人炫耀的战果。
炼如裳在一种很是特别的快乐情绪下,带着一筐毒蘑菇回到了元天涯的小屋,推门进去,那蚌壳还在摇摇椅上,也就是说……
“天涯君啊,我的老伙计!”炼如裳真是受不了了,放了蘑菇跑过去直接把那个蚌壳抱了起来,上手掰看能不能掰开。
它是个法宝又不是普通蚌壳,自然是掰不开。
不过她也只是发泄一下情绪而已,情绪发泄完毕,炼如裳叹口气对蚌壳里的元天涯说:“你快九千岁了啊,元天涯!你自己不都说了吗?当今神班,除了蘅山君那个白脸妖怪,还有谁比你年纪大,有你法宝多?不过是给猴发现了真相而已嘛?我看猴这个人挺好的,力量强大,情绪稳定,还能以德服人,我看他虽然是个妖怪,但干的这些事,哪一点不是你这个正头山神该做的,你啊你……”
“慢点,你往回倒一点。”蚌壳里,天涯君忽然出声。
炼如裳就是想她出来呢,自然顺着她的意思,她要她倒回去一点,她就倒回去一点,讲:“还有谁比你年纪大?”
“不不不,这句还往前一点点。”元天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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