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青道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月升捂着胃,踉踉跄跄地从食堂走出。尽管自诩自助餐杀手,但三大碗饭的内容还是超出承受能力,他感觉食物已经堆积到喉咙,再多一口都塞不下。在食堂休息了好一会,他谢绝了金丸递过来的消食片,决定出去溜达一圈,进行物理消食。

此时正是四月天,气温不高也不算低,风吹在身上非常舒服。又在郊外,没有那么多五颜六色的霓虹和惹人烦的喇叭,像是回到在千叶的老家,舒服又令人怀念。

月升在晚风中深呼吸一大口气,顺着食堂与宿舍间的天井往外走。路过室内训练场时发现里面还亮着灯,他好奇上前,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许多人,粗略数大约有二三十个,正在认真练习挥棒。木质球棒撕扯着空气,好像连远在训练场外的月升都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明明白天的练习量已经相当大了,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样坚毅,看不出一点训练带来的疲惫。每一次挥棒都用上十分力气,将自己当成比赛的最后一个打击者。

不止在室内。当月升沿着平日往球场的小道一路走过,沿途的空旷地带还有不少人在自主训练。有些地方没有路灯,队员的身躯隐藏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模糊的轮廓和列列风声能让过路人意识到他们的存在。月升沿着平时热身的路往前走,在坂道的尽头看到一个戴着护目镜的身影。

这个位置很偏,与室内训练场有一段距离,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是月升习惯性地在来到新地方的第一天四处溜达,也许还不知道操场边还有这么个地方。斜照下来的灯光也不算明亮,大概是年久失修,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路。

月升驻足一旁,静静打量着他的前辈。御幸的练习很认真,每一次挥棒都将全身的力量压上,虚幻的白球腾空而起,高高越过不存在的铁丝网朝更远的地方飞去。一时整个空间都沉静下来,球棒搅动空气的声音,呼吸的声音和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样的背景音下月升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被成倍放大。

向来热爱文学的父亲仿照最爱的作家,给自己取了“龙之介”这个名字,但月升的国文水平却是一塌糊涂,能考入青道全靠临场超水平发挥。而现在,他的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些考试里死活想不出的语录,大概也是出自那位名作家。

不要忘记人生是要战斗而死的。

像是被一串闪电击中,他突然觉得这句话与视野中的前辈很搭。

他自然是没什么资格去评价御幸。他们认识不过两天,说的话不超过五句,训练的场地是分开,由于年级的缘故更不可能在班级的日常活动里遇见——一句话概括,他并没有足够的信息去评价这个人。

但御幸总能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疑惑。比如杂志上报道的和跑步时嬉皮笑脸的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比如能肆意和队友开玩笑的和眼下孤身一人训练的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实想法,再比如明明稳坐先发的位置,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练习。

等对方放下球棒,疑惑地看向他,月升才发现他已经把最后那个疑惑问出口。

“……抱歉,打扰前辈了。”

御幸挑高眉毛,打量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后辈。对方看起来有些窘迫,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瞧。明明长着一张混混头子的脸又十分礼貌。他咧开嘴角,一下子起了逗弄的心思。

“怎么,还是想要我的签名吗?”

“……不,没有。”

“别害羞想要就直说嘛~”

“不,真没有。”

御幸哈哈大笑,又补上一句“你真有意思”,这才招呼月升走过来,面朝球场的方向。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球场边的室内训练场依旧亮着灯。他们静静等待了五分钟,没看到一个人从灯光里走出来。

“真厉害,”月升感慨道,“明明白天训练都这么累了,大家还在这么坚持。”

“是的,我非常佩服这些队友。”说到这个,御幸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不想留下遗憾。”

月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忆起第一个晚上聊天时板井的苦笑。高中棒球的时间只有两年半,又在这样大规模的社团,不竭尽全力也许到了引退都没法上场。这个时候,他的两位舍友前辈大概也在某个地方训练吧。

“竞争的确太激烈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