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行进中,我们一路舟车回往京湖,南国多山野,四野山林密布,此时的我们已经靠近了边界,三百里,警惕的界限。

“将军,抓了帮蒙古人的探子!”

一脸杀气的老卒拱手相报,脸上还带着溅射的血液,我看了看他的脸,随后面色不善;

“去看看!”

前世行过边关,那一天,军中抓住了一队蒙古探子,但是,没有一个蒙古人。

他们是党项人,我至今奇怪,他们中是怎么有人能够在蒙古大军的军伍里,保留着西夏发辫。

被抓住的蒙古探子中有人摘了军盔说自己是党项人,发辫为证,打眼一看确实不是蒙古发辫,是党项,不是蒙古,因为我们见过。

宋时边关,西川境内,毗邻党项的大宋边境曾出现过一身土灰,留着西夏发髻的人。他们背负包裹,手牵孩童,衣衫破旧,多为妇幼,或许他们身后还曾有过男人跟随。

没人为难这些人,他们缩着脖子,扭头看了一眼,低着头快速行过

也就是在那一年,西夏灭亡了。

前世甲叶碰撞声传入耳畔,我走到绑缚俘虏的地方,小小的空地上一群蒙古探子被反绑在地,手持大刀的宋军将士立于人群,刀光雪亮。

“问过话了吗?”

“回将军,问过了,没什么用处!”

“哦,那他们没用了”

“明白将军!”

我们的对话毫不遮掩的在人群前进行,人群中一个一脸络腮胡的党项人看着身边宋人纷纷提起刀面色不善,明白意味着什么的党项人坐地上曲拢着腿蹬地后蹭,双目圆睁;

“你们汉人不杀俘虏!不杀俘虏!”

懂汉话?

我转头看了过去,左手摁上剑柄,缓缓地走了过去

看着我一步步走近,蜷缩在地上的党项人双手反绑向后蹭去,呼吸急促面色涨红,眼珠都要凸出的脸上全是求生的渴望。

走上面前的我压着剑柄,半蹲在地,冷漠的面容上已无活人的温度

“我知道你听得懂汉话,家哪的?兴庆府?灵州府?黑水军司?”

“蒙古人过来家是个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你的族人们呢?你跟着蒙古人来到这里,还想活吗”

蒙灭夏之战,河西之地种族绝灭,所战尽是屠城,百里之内空无一人已成常态,白骨是路途上最常见的存在。

他们成堆成片,漫天风沙里仿佛还能听到死者的哭泣,鬼哭的声音随着风沙漫向天际。

沙路上仅存的生还者头发板结,大睁的眼神里全是惊恐,似乎眼前还能看到一片血火,血火中妇孺死前的哀嚎。

贺兰山的泪光

拔出将刀前最後一句:去给你死去的族人们谢罪吧!

求活的那个党项人突然非常沉默,不再挣扎,闭眼受死

他最後一句喃喃自语我隐约听到了

谢谢

刀光落下

西夏,西域之国,河西之国,地跨沙海横越万里,其人尚白,故又名大白高国。

大白高的王

日月轮转,悠远的夜空悄然散去,阳光洒下,草野拂缦,孤独的狼带着青稚,走过草原,他的身后,似乎隐约着狼群的身影。

蒙古人的图腾

狼族的图腾,最终和大白高的王,撞在了一起。

蒙古军队首次进攻中原国家的历程,始于西夏。

公元一二零五年,夏桓宗天庆十二年,冲出草原的蒙古大军首攻西夏,踏过天际的骑兵,狼群呼啸着卷过大地。

这是蒙古人没有接触过的战争,战场不再是草原而是城市,从未有过攻城经验的蒙古大军想要灭亡世仇大金,必须要有一个试炼场。

所以,决定先易后难的蒙古军将试炼场点在了西夏,首攻西夏的蒙古大军对攻城作战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适,况此时西夏国势未颓,西夏二十万大军旌旗招展,在劫掠了部分边城后只能退军。

为的就是积累战争经验的成吉思,表现出了可怕的耐心;没有关系,围猎的猎人们,退回草原。

狼嗥声声,踏向贺兰的狼群,返身回到了长生天的高原。

也就是在满载的蒙古大军返回草原的时候,西夏内部爆发了最不堪的一幕,夏镇夷郡王李安全通奸太后,篡杀桓宗。

公元一二零六年,春末,夏仁宗嫡子,性温厚宽实的夏桓宗李纯佑被杀了,死于最无耻的背后一刀,来源者;至亲。

事实上从西夏最后帝王,夏桓宗李纯佑被篡杀之日起,西夏的灭亡就已经注定了。

庸君即位,失去了法理,法统的西夏王室,在接下来的岁月中永远陷入了动荡里。

草原的猎人已渐渐熟悉战场,黄金家族的男人们团结一致,为了灭金的大业,草原上再次召集军队,继续演炼西夏。

公元一二零七年,夏襄宗应天二年,二征西夏。

蒙古大军大破西夏重镇斡罗孩城,重创西夏边军黑水军司。

公元一二零九年,夏襄宗应天四年,三征西夏。

蒙古大军大破西夏黑水军司,军发黑水城,蒙攻夏转折之战爆发!

倾举国之兵的西夏决战蒙古,人心混丧的西夏大军在翰海罗城,克夷门下的一系列大战里,失去了十余万精锐军队,死去了高逸等一大批重臣大将,名臣将相一时荡尽,精军耗竭,夏仁宗父子百年休养,河西之国百年积累,就这样全打光了。

西夏一国,全族人数最繁盛时不过三百万。

打穿了克夷门,冲过西夏尸横遍野的蒙古大军直冲西夏都城中兴府(原兴庆府),不擅攻城的蒙古大军决定水淹中兴,围城筑坝水淹中兴府两月有余。

水淹之下,城墙倒塌,西夏主李安全救命于金,结果百年贡奉的宗主国金,朝堂之上,金主完颜永济击椅大笑;

敌国相攻是我国的福分,不救!

彻底绝望的李安全此时已在等死,确定西夏在水里泡了两个月的蒙古大军信心满满;水里的城,死定了!

谁知当晚突然堤坝崩塌,水倒淹到了蒙古人头上,城外营寨被冲的七零八落,这下没得打了,只能退兵。

也就是这个堤坝,从未接触过水工土木并不在行的蒙古人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崩塌的堤坝为西夏续了二十年的命,随着此次溃坝丢进去的还有成吉思汗的命。

二十二年血战中,一代天骄殒命地。

退兵前蒙古大军狠狠的宰了西夏一刀,为此嫁女求和的李安全赔付蒙古一大批金帛物资童男童女,险死还生的西夏王室火冒八丈,仇恨宗主金到了极点。所以在接下来的年月里,西夏附蒙,疯狂攻金。

倾尽全力

自皇建元年至光定十三年,十三年间金夏岁岁开战,大小二十五战,自此两国精兵俱尽。

自天会议和,八十余年与夏人未尝有兵革之事。及贞佑之初,小有侵掠,以至构难十年不解,一胜一负,精锐皆尽,而两国俱弊。

——金史 列传卷七十二 外国上

长久的战争中西夏国事剧烈动荡,人口年年损耗,有减无增,跌宕飘落数十年,民心不附军心动摇,西夏王室内部乱作一团。

公元一二一一年,西夏宗王废杀李安全,立李遵顼为王,是为夏神宗。

公元一二一七年,夏神宗光定七年,四征西夏,夏神宗逃至灵州,留太子李德旺守卫中兴府,为此西夏不得不遣使求和,攻金依旧。

国家用兵十多年,田野荒芜,民生涂炭。虽妇人女子都知道国势已很危险,可是朝廷大臣还是清歌夜宴。

——公元一二二三年 夏御史中丞奏疏

公元一二二三年,光定十三年,内外交困,夏神宗李遵顼退位,是为太上皇,至此西夏国势已彻底衰微。

当年,夏献宗李德旺继位,停止攻金战争,次年合约修立,金夏再无战,西夏全军集结北境,抵御蒙古。

戎马满郊,财用困竭,在位三年,竟以悸卒。

公元一二二四年,夏献宗乾定二年,五征西夏,西夏灭亡的序幕,拉开了。

蒙古大军开至,五月迎战沙州,西夏守将籍辣思义死守城池,蒙古大军久攻不下。

成吉思汗下令继攻银川,九月银川攻破,西夏主力败溃,夏献宗求和投降,订立和约,蒙古大军解围沙州,全军返回草原。

公元一二二六年,夏献宗乾定四年,六征西夏,最后一战。

拒绝履行和约交递质子,夏献宗,以此为名的成吉思汗亲率铁骑十万北攻西夏,东路进发直指中兴府,西路蒙古主将阿塔赤另率大军,沿河西走廊杀向中兴。此战蒙古大军全军尽发,携带了大批仆从军队的蒙古人数已无法计算,只知道他们的数量是这样庞大,茫茫人海下已不是人口不足两百万的西夏能扛住的攻势,草原上蒙古铁骑尽出,泰山压顶。

绝望一击

首战黑水军司,二十一年的反复争夺,永不屈服的黑水军司永远的陷落了。

年初,黑水军司治,黑水城,在成吉思汗十万大军围攻下死守不降,血战几近两个月的西夏人流干了血,终城破陷落,满城尽屠。

干枯的胡杨树下,月光清冷的照着,繁荣了两百年的边城,就这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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