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一道人影在门后探头探脑,一看架势和刚才的翠翠没有两样。百里长青小心翼翼打量着在亭子内坐着的淮安国公。后者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动向,不耐烦的呵斥道:“还不快滚过来!”

年轻人闻言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刚走进亭子内就挨了淮安国公一脚。“爹!别打!别打!”年轻人吃痛跳脚,躲开了老人后面略显不够解气,又补上的几脚。

淮安国公的胡须气的直哆嗦:“还知道回来!外面都什么样了!你心里没点数!现在知道回来了?”

百里长青没好气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特地来看看您老人家什么个状况,要是您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不得哭死,以后谁来给我买单哈?”说完还腆着笑脸凑到老人面前,气的淮安国公一巴掌拍开那张越看心里越来气的脸。

蒲毓对于二人间的相处方式早就习以为常,干脆眼不见心为净,起身道:“我去看看李公子的伤势如何。”身子却是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女人刚闭上院门,周遭的风雨声竟然也随之离去,整个小院内仿佛一处独立的小天地,霎时间清净无比。

父子俩几乎同时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面色严肃的两两对视。

淮安国公胡须嗡嗡抖动起来:“那封详细记载我罪行的谍报,是你故意透露给你哥的?”

百里长青不置可否,眉尖一挑,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眼看父亲面露不悦之色,百里长青率先辩解道:“他自作聪明,心里早有背叛爹的打算,我顺势而为助他一手,有何不可?要不让以他那短浅目光,猴年马月才能收集到爹那些故意泄露出的马脚?”

老人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年轻人那躲闪着目光的脸,良久过后年轻人终究是耐不住老人质询的目光,率先耷拉下脑袋,颓然道:“早点出局没什么不好的,反正哥哥也是个傻子,到哪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份?那薛太监说不定看哥哥没用,反而会留他一命,这样爹就起码......”

“青儿!”老人忍不住一声怒喝打断了年轻人的碎碎念:“我说过了,这一步关乎东陆太平,若是你心存侥幸,到时候真打起仗来,几百万户家人离散,难道都要为你这一己私念买单?”

百里长青仿佛被呵斥声吓到一般,不再说话。

老人语气急转直下,委婉道:“爹从计划走这条扶龙路起,便作好了满门赴死的打算,让你作我百里家唯一一名幸存者,便是爹最后的私心。你让蒲毓在门前刺杀白家女婿,无非是为了诱导白家搅局,但在爹的计划内,翠翠本来就是要靠白家,也只能靠白家送出城去。你这番多此一举,要是到头来让那白姑娘知道了,以她那刚烈个性,会如何对你?对翠翠?”

百里长青看着院外砸在屏障上的大雨,这座别院内布置了隔绝外界感知的法阵,二人的谈话在这里不会被雪走信鸽和玉钗刺客监听,也就只有在这里他才不用一直装作那个纨绔的废物公子哥。

“爹,朝廷现在三方势力齐聚在那座孤山白帝城。先帝神秘驾崩,幼帝不成气候,给力许多权臣篡权的机会。其中又以玉叔衡为首的军党实力最为鼎盛,山下白家的阉党几代轮换,不臣之心早已昭显,只不过因为硬实力不足,才被玉叔衡强压一头。只有爹你那所属的唯一忠心的保皇派,看似名将良官荟萃,实际一盘散沙,早就人心涣散了。此番你以性命擂鼓警示天下,又有几人会清醒?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的懦夫罢了。”

淮安国公不再言语,心中之气倒不是不吐为快。有些事与其多说,不如多做。保皇派这些年沉寂已久,并非全是心气消散,他知道有其中有不少人都在蓄势,卧薪尝胆苦守在天下各地,等待号令天下待兴的那一天。

百里长青心中郁气倒是早已消散大半,起身拍拍衣裳准备离去,临门一脚他又再次退了回来:”爹,翠翠那个臭丫头,当真可以左右那玉叔衡?”

淮安国公自信的点头,甚至有些自负道:“白家想要玉叔衡的私生女死,早点天下打乱夺权。所以我们一定要把翠翠安全送回十万大山,只要玉叔衡见到这个女孩,起码三年,我们就有三年时间重新划定天下。”

“玉叔衡那个枭雄,能因为一个小丫头就收起野心?”

淮安国公回忆起了一些往日情景,入神道:“他呀,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从一开始他便是那样的人,爹相信他。”

“哦。”百里长青无趣的关上院门,法阵关闭,天空堆积的雨幕顷刻间撒下,院内淋淋漓漓如珠落琉璃。

这个大半辈子寄托在南淮这座雄城的老人没有急着离去,他坐在石桌旁安静的敲打着指节,遥望雨中,仿佛在等着某个约定相见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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