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院子,是个不大的四合院,苏家其他人看到白荷花愣神,便让华子媳妇过去。

姚倩给她搬了有靠背的椅子,让她坐下说话。她抱着孩子,有靠背的椅子,能让她借力轻松些。

那华子家是个盐业户,专门在大队盐滩上晒盐的。当然盐队条件比起渔业队,少了每天分的那些海鲜,可也一样靠海吃海,家里也是靠工分分钱,再拿粮本去买供应粮。

华子一身腱子肉,露出的脸庞和膀子都晒得黝黑,此时脸色害臊也看不出来,只能根据他脸上的肌肉,判断出,他对媳妇将此事闹开,很是难堪!

华子喊了苏家众人,又专门走到苏外公面前,稍微鞠了个躬,羞惭惭喊了声:“七爷爷!”

苏外公伸手指指凳子,示意他坐。

苏小舅也让他坐:“华子啊,你这是咋的?怎么还打媳妇啦?”

华子难为情,尤其在村里资格最老的老太爷面前,尤其觉得没面子:“你赶紧跟我回家去。别胡闹,丢人现眼!”

苏外公今年八十多岁了,不光辈分高,解放前,还是县里的老举人,解放后,老爷子又适时将房子分出去,钱财和几条大船都捐献了,最后落了个中农的成分。

老爷子这番经历,实在是不简单,是个在上面都挂上名号的人。

村里人原本都是一个本家的族人,也都感念苏老爷子的慷慨,很多年轻辈的,见着老爷子,都对他很是尊敬。

华子觉得自家这些破事,闹到了辈分最大的苏老太爷面前,实在是不妥。

苏外婆跟着劝两句:“年轻人打打闹闹很正常,有什么事说开了,就没事了!”

华子媳妇立马抓住苏外婆的梯子:“七奶奶,华子他冤枉好人!”

华子媳妇又说了华子如何打她的,她受不了才从家里跑出来,最后又来一句:“华子他还说,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苏小舅看不下去:“华子,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说说看,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苏家院墙很高,还是砖头砌的,墙头上爬人不容易,可还是能听到隔壁院子里,有人嘀嘀咕咕的,显然有人等着“听”热闹。

再说,华子一路追着媳妇过来,路上看到的人也不少。

华子有些难为情,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觉得一个男人的脸面彻底没了:“叔,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说完这句话,又迅速低头,恨不得将头埋起来!

白荷花看看华子媳妇,劝道:“让华子媳妇说吧。华子媳妇,总得有个缘由吧,华子怎么就说到孩子了?”

华子媳妇也是不知道华子为何这么说,只恨道:“婶子,我也不知道华子怎么想的。为了点琐事,他跟我吵架,话赶话,就突然说我偷人。说孩子不是他华子的!老天爷啊,要是我张秀秀偷人,就让我不得好死……”

华子媳妇,也就是张秀秀,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各种死法,都罗列了一遍,听得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荷花听不下去,打断她:“行啦,别说那些吓人的,华子,你来说,你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咱们把大队长请来,让乡亲们评评理,你这打媳妇冤枉媳妇,可是不对!”

华子硬着头皮解释:“不是。我们俩都这么黑,我们家唯独这小兔崽子,白得跟盐一样,不对,比雪花盐还白……这不随我,也不随秀秀……”

在众人的眼光下,华子觉得自己跟没穿衣服一样难堪:“刚出生的时候,我觉得小奶娃没晒过,可这一整个春天,被西南风吹着,还天天在海边晒,这都不黑……我就心里琢磨……”

张秀秀又开始骂了:“孩子一出生,我跟你说过吧?我说了,我怀孕的时候,婶子跟我说了一个老方子,让我去跟豆腐蔡家每天买点豆浆回来,放一点黄芪煮了喝,这孩子生下来,能白得发光!”

她怀里的娃,估计被她吓醒了,一下子哭起来,张秀秀连忙站起来拍娃哄娃,等孩子的声音低下去,这才接着说道:“你看看婶子家里坐的这几个姑娘,永乐兄弟,还有在县城上班的那个永翰兄弟,他们白不白?”

张秀秀委屈的边抹泪,边说话:“生个小子就算了,要是生个闺女,我想让姑娘白些,不好吗?非得就随你我,跟煤球一样?”

那华子继续埋着头,一句话不说,看样子只是不信。

姚倩恰好知道这个方子。

上一世她怀孕时,就被苏怀兰嘱咐着,要想孩子生下来皮肤白皙好看,每天都得喝豆浆黄芪。

那黄芪补气,孕妇绝对不能多喝,所以每天只能放不大的一小条,跟豆浆同煮,煮出来的豆浆还带着点黄芪的甜丝味,还算好喝。

就听苏小舅开口道:“华子啊,叔的本事,你知道的吧?叔的本事,可全是跟老爷子学的。这个你知道吗?”

华子惊讶的抬起头,去看那躺椅上半眯着眼的老太爷,茫然的摇摇头。

也不怪年轻一辈不知道,老爷子不以这个为业,也不愿意担因果,只遇到有缘人,才出手,像是南乡的娄家,也就是当年的许家。

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倒是有人知道的,隔壁院子里,正好也有六十多岁的老人,知道些事情,便对着听热闹的人,点点头,还做了个万分崇拜的表情。

有人按捺不住,有那辈分小的:“九奶奶,这么厉害?讲给我们听听吧!”

那老婆子也是喜欢凑热闹:“老太爷,给人续过命……嘘,先听着!”

苏家院子里,苏小舅又说了:“老爷子知道不少古方。家里这几个孩子,还没生下来之前,确实都喝过这豆浆。永乐那时候太早了,你小姑知道吧,就嫁到隔壁大队,紧挨着的,她两年前生五丫头,也跟豆腐蔡天天买豆浆,这个事情你去问问豆腐蔡。”

白荷花给补充:“他爹,你没说清楚。兰妹没分家,哪有闲钱天天去买豆浆?是我和娘,跟豆腐蔡家说好了,每天留一大缸子豆浆,在咱家给煮好了,有时候送过去给兰妹喝,有时候兰妹回来喝!也亏得兰妹嫁得近,你说大姐和二姐嫁的远,咱顾不上,尤其大姐家的老大……”

苏小舅点头:“华子,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怀疑媳妇。我跟你说,一个成家的男人,但凡要想一生平顺,都得对媳妇好。”

看到华子抬头,像是听进去了,苏小舅又说:“你媳妇,是你的妻财,是你家的财神爷。你不对你媳妇好,财神就不爱来你家,你没钱花,你还能平安顺遂?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对吧,华子?”

华子:“叔,那要是这样说,按照古方,长得丑的父母,还能生出漂亮的孩子?”

苏小舅点头:“按理说可以,只是这法子太复杂了。有些日子有些时辰生出来的孩子,那就是好看。”

华子又道:“叔,我知道你为了我们夫妻好,我以后不打媳妇,我对媳妇好!”

苏小舅却一脸严肃:“我可不是为了劝和,故意这么说的。我说的就是这么个事实!男人的妻星,就是命里的财星。你什么时候结婚,什么能娶上媳妇,就看你这个财星什么时候出现。你对财星不好,你还能不缺吃喝,还能有个好?”

白荷花在一旁帮着说话:“他爹,你就别吓唬他了!华子,你没听过咱家老爷子讲古,那真是,有时候‘好言劝不住想死的鬼’!这是真话。”

姚倩三姐妹挨着外公和外婆,便建议道:“外公,不然你讲个经历过的事,给我们听听,给我们开开眼?”

华子不好意思,觉得打扰到老太爷了,连忙摆手:“叔,婶,你们的话,我听进去了,我不胡思乱想了!”

苏小舅又让张秀秀:“华子家的,你也呸呸呸,说几句‘好的灵,坏的不灵’!你心底硬气不错,也不能轻言生死。”

张秀秀给吓到了,连忙照做。

苏外公开口道:“让隔壁院子里,听热闹的人一起来听吧,记得带凳子来。”

没多久,院子里就坐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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