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珵哥,我倒是敢做,你敢吃么?”
说到这里艾珵的脸有点变了色:“啊哈哈……那还是算了。”
聂瑾颇有些恶作剧得逞的意味,笑着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白菜慢慢咀嚼。艾珵同聂隐“倒苦水”,大大吐槽了自家娘子的厨艺。聂隐在这样的环境下越来越放松。在这个桌子上,没有玉龙掌门,没有静水掌门,没有太子太傅,没有骁勇将军,只有夫妻间的趣事。
聂隐开始渐渐觉得聂瑾不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澜先生,而真正是他的姐姐。聂瑾时隔三十年再次见到自己的亲弟弟,连话都变多了,仿佛同他有说不完的话。艾珵时不时也插进来嘘寒问暖,几杯茶下肚,聂隐的眼角淌出泪来。
“姐———”
此刻的他像是背着沉重的包裹回家,见到亲人的远行者;他甩下一切包袱,一身轻快地奔向自己的亲人。他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每天都在煎熬,想要去找自己唯一还在世的姐姐;但又怕因为投靠姐姐而看起来像个软弱无能的男人,故而咬了牙想做出功绩再光荣地来到姐姐身边。为此,他勤学苦练,以图提高自己的武修;他进入仕途,在澜先生这里自告奋勇,去平国获取解药,都是为了证明自己作为唯二的聂家后人,没有给自己的族亲丢脸。
如今他做到了。他不仅是玉龙高手弟子,更是帮助梁国渡过天厉的功臣。尽管太子百般要求他前来受勋,但他辞而不受。他认为静水的功劳更大,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没人知道他差点永远留在平国,也没人知道他已经被平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再也不能出现在梁平边境,因为一旦被认出,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他不怕死。但他不想死。
他还想活着回来见姐姐呢。
聂瑾这里自然也是喜极而泣。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聂家唯一的后人了,自从女儿夭亡,她一直难以走出无后的阴影。虽然在外人眼中,她超乎寻常的坚强,可内心还是个女人。她害怕聂家香火断在自己手里,但她夜深人静回想起那次纷乱,她还是会选择保住阿蕰。
她失笑。也许她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她没有时间陪伴孩子,她太忙了。有漪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深谙人情世故,故而没有她的引导也能成为一个奇才;但她生下的孩子就会因此与她疏远,万一被带坏了……
艾珵温厚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背上。
“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
艾珵的双眼消融了聂瑾方才繁杂的心思。
“无妨。”聂瑾温然一笑,“想起了一些事情。”
“今天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来一趟可不方便,明早再走也不急。”艾珵抚过聂瑾的头发,“现在阿隐也找到了,你心里的那个担子也可以放下了。”
“是啊……”
聂隐看着面对自己微笑的两人,心里涌起一阵小小的羡慕。
夜晚,聂隐回玉龙宿舍休息。聂瑾用过晚膳后觉身子疲乏,打算直接回出云阁就寝;艾珵嗔怪道:“亏你还是你们静水的掌门呢,你学的医术都到哪里去啦?连我都知道饭后不宜躺下,合该走走路消消食的。”
“呵———”聂瑾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最近不知怎么的,总觉着身子疲累的很,像是有人在抽空我的力气。大抵是那蛊毒在作祟了。”
艾珵沉默几秒,道:“真的找不到消除它的办法么?”
“这蛊起码要花费三十年的时间炼制,哪里这么容易消除的掉。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控制毒蛊的人。这样强的蛊,背后操控着它的人,珵哥应当知道。”
艾珵再次沉默了。
“我必须处理掉他。”
“不成,妹子,太危险了。沐掌门就是被他的毒所害,我不想你……”
“可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已经知道我察觉到他了,如今已经在行动。若不加以阻止给予消灭,他会给梁国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你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
聂瑾凑上艾珵的耳畔耳语了一个名字。
“是他……”
艾珵眯起双眼。
正在此时,聂瑾扶住墙不走了。
“珵哥,我实在累得慌。我们可以回去吗?”
艾珵心疼地将她打横抱起,聂瑾少有的露出脆弱的模样,勾住艾珵的颈。
“这毒已经侵染的很深了。你啊,别总靠那药吊着,常回静水去疗个毒,即使每次疗毒都只是压制一下都没问题。你既然已经知道他,也打算消灭他,我当然会尽一切努力助你。只是莫要再伤身了。你这样我会很心疼的。”
聂瑾迷迷糊糊道:“今晚你还来吗?”
“不来了。看你这样累,我怎么敢再来,我怕你支持不住。”
聂瑾温和一笑,两个人进入出云阁不久,蜡烛便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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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此时也变得静悄悄的了。
若汐趴在桌边睡着了,手下还压了一本书。朱珏还在批奏折,已经是最后一沓了。见若汐睡的那样香甜,忍俊不禁。
“睡得像只小懒猫一样。书都给你压坏了。”
朱珏怕她夜间睡着着凉,又不忍将其叫醒,只好放下朱笔,小心翼翼把她驮在背上,一步一步晃去内殿。他轻轻放下她,掖好被子,这才退出来,把若汐手底下压着的书放回原处,随后坐下接着工作。
半个时辰后,东宫摇曳的烛光被人吹熄。朱珏的影子在月光下是那样庞大。他走入偏殿不多时,天地便彻底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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