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婉儿无法不去想那个叫翠莲的女子。

翠莲是吴妈的内侄女,翠莲的夫君进京赶考,之后便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如今她千里寻夫到长安,可已是高官厚禄的夫君却矢口否认这门婚事,此人正是李迥秀。

原来李迥秀高中进士后便与家中断了书信,凭借着他的青年才俊,加上攀附圆滑的性格,他很快受到武则天的青睐,几经改任,现已是武后麾下的大红人——考功员外郎、凤阁舍人。

翠莲来到长安从包打听那里打听到夫君不仅中了进士而且官高禄厚。翠莲满心欢喜回到客栈,心想苦日子熬到头了就要夫贵妻荣了。

翌日大早,翠莲守在宫门口,看见一个出宫的太监便尾随上去,待到无人的拐角处翠莲紧走几步上前拦下,然后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份,希望太监给李迥秀带个信,自己在来福客栈。

本以为那太监会很乐意接受这个差,可出乎她的意料,那太监一口拒绝。翠莲以为是银子给的少了,可后来发现好像不是,无论翠莲给多少,个个太监都一口回绝,且有些避之不及的样子。

翠莲百思不解,她哪里知道李迥秀入仕以来一直以未娶自居,近日又传言武则天欲将武三思的长女下嫁他,更有,李迥秀离宰相位只一步之遥了,有谁爱去坏未来宰相乘龙快婿的好事呢?又有谁敢去捅未来宰相的篓子呢?活腻了不成!

信递不进宫,人见不着面,日子一天一天划过去,不觉就一月有余,这样一来盘缠经不起折腾,翠莲望着所剩无几的盘缠直发愁!

“还租不租?租就快交上房钱来!”掌柜的一声声催得急。

怎么办?就这么空手打道回去?不甘心!留下等机会,可没盘缠。唉!若能找到长安的大姨就好了,起码有个落脚的地方。

翠莲又一次想起在上官仪府上的吴妈,她的大姨。自上官仪出事后吴妈就杳无音信,这次来长安母亲特地交代要顺便打听吴妈的下落,她哪里知道吴妈七年前就被掖庭监给祸害死了。

“爷,我想再打听个人。”翠莲又一次去找包打听。

“是官还是侯,打听的人不一样这价钱就不一样。”包打听合着眼皮子说话跟睡着似的,也未见他一开一合地动嘴皮说话,声音是从喉管里混混沌沌跟滚雷一样滚出来的。

“不是官也不是候,是一个佣人。”翠莲说。

“三两。”包打听依然合着眼,但却准确地把接钱的手伸到翠莲面前。

“佣人也要三两?”翠莲几乎是惊叫,显然这个价离翠莲心里的价位太远。

“这你就不懂了,地位越低,打听的难度越大,普天之下皇帝只有一个,宰相不过十个,候不过百个,而平民百姓却有四千万,你说打听哪个更易些?”包打听始终合着眼皮说话,但这次声音不是从喉管里含糊地滚出来的,而是从一开一合的嘴唇吐出来的。

翠莲心里骂道,跑江湖的就是跑江湖的,嘴巴翻云覆雨横竖都占理。

“上次你说奴家夫君身份尊贵,要了我三两,今天又说打听佣人难度更大,横竖你都占理。”翠莲很愤怒,好像被触动了火山口。

包打听迅速抬了一下眼皮,不觉倒吸一口气,这女人不过月余时光,怎的就憔悴到如此?看来果真被抛弃了,唔!可怜啊!

“当然,熟客就不一样了。”包打听立刻改口。

“可是,我……我,都在这。”翠莲掏出五文钱,声音极其的低,低到仿佛自己的鼻子都听不见。

包打听又一次抬了一下眼皮,唔,才五文钱。

“大兄弟,您行行好……”翠莲鼻子一酸,泪水吧嗒吧嗒地滚落下来。

这个城里,她举目无亲,与包打听毕竟有过两个回合的交道,此时仿佛包打听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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