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婉儿下了木轿,穿过北面的蓬莱殿、宣政殿,就望见了紫宸门,向前约二百米就到了紫宸殿。

紫宸殿是长安城大明宫的三大殿之一,仅次于外朝正衙含元殿和常朝宣政殿。婉儿早有耳闻紫宸殿的恢宏,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东有浴堂殿、温室殿,西有延英殿、含象殿,紫宸殿居中,比其他殿高出九个台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首先照耀在巍峨的紫宸殿,大有居高临下之势。

大殿正门三扇而开,两侧各为边门,三品以上大臣从左侧门而入,三品以下大臣及三品以下嫔妃从右侧门而入,皇帝和武则天以及太子从正门而入。

婉儿被小太监引入右侧门走进大殿。一进殿,眼前一片霍亮金光,由正门铺开一条宽大的红毯,直铺到武则天的宝座,给人以气派威严之感。殿中景象令人恍惚置身仙境。清脆的流泉声,若隐若现的飞雾,阵阵花香,处处流出诗的韵律。连灯盏都特别的别致,或女娲飞天,或宫女托灯,或一支荷花平地起,乍一看以为是荷花,只有点燃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灯盏。

最令婉儿惊诧的是满屋子的四季鲜花。有寒冬的梅,三月的杜鹃,七月的玉簪花,还有秋天的菊,这些花不可能同时开放在同一个季节里,难道天后可以逆四季令花开?

婉儿诧异又纳闷,仔细瞧着才知这些都是假花,但剪彩工艺达到了登峰造极,可以以假乱真。

辰时,所剩无几的嫔妃,徐婕妤、宫人杨氏、郑氏、张氏、倪妃等,以及尚服局膳食局的掌扇陆续到齐,且按品位依次排列坐好;婉儿按品级该坐在宫人杨氏、郑氏之前,但婉儿却挑了最后的角落坐下。

“天后驾到……”静静的紫宸殿终于传来公公的一声唱喝。

嫔妃们立刻站起,微微弯着身子恭迎。武则天披一件拖着长长孔雀尾的披风,被一群宫女和太监簇拥着,她满面春风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的宝座。

“参见天后!天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待武则天坐定,排在最前面的徐婕妤领头说。

“参见天后!天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徐婕妤话音落下,众嫔妃齐齐地喊。

“众爱卿平身!”自武则天将后宫嫔妃改为女官后,武则天就一直这么称呼她们。

武则天话音落下,众嫔妃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待武则天训话或者是别的什么。

“上官婉儿来了吗?”武则天明知故问,眼睛并没有望向婉儿。

“婉儿参见天后!天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婉儿立刻离席而后跪地行大礼。

武则天没有立刻说平身赐座,而是久久地盯着婉儿。

“把头抬起来。”武则天忽然一声喝。婉儿惊了一跳,而后微微抬起头。

武则天盯着婉儿看了好一会,忽然感慨道:“咋一恍惚,哀家还以为时光逆流了,看到三十年前的自己。当年哀家进宫比你长一岁,也是这般光彩照人,不过哀家比你多了些光艳,少了些愁绪。”

婉儿一听急忙说:“天后折煞婉儿了,婉儿乃罪奴之身,天后是人中凤,哪里能比!”

“当然不能比,若一定要比,那便是麻雀比金乌!草珠比龙珠。”婉儿话音落下徐婕妤便明火执仗地奚落婉儿。

徐婕妤,乃唐太宗李世民妃徐慧之妹。虽说姐妹同根生,但性情却大相径庭,徐慧是个安安静静读书写字冷眼看繁华的女子,而她妹妹却贪慕虚荣说话尖酸刻薄。这不,一上来就莫名其妙吃婉儿的醋,话里话外字字如刀剑伤人。

徐婕妤话音落下,立刻引来一阵窃笑,且窃窃私语。婉儿扫视一眼徐婕妤,而后不慌不忙朝徐婕妤欠身施了一个礼,再不卑不亢回道:

“谢徐婕妤教诲!但此草珠非彼草珠,多少人梦寐以求,婉儿前世修来的福,得天后怜爱成全此草珠,婉儿万分荣幸!”

婉儿话一出,满座皆惊,尤其是徐婕妤,本想欺她年少,不曾想她轻轻松松几句话为自己解了围不说,还把来势汹汹的自己给打趴。

“上官婉儿,你!”徐婕妤恼羞成怒,但立刻转怒为笑,也许是武则天在场的缘故。

“佩服佩服,本宫就说了那么一句,这草珠子就耀眼发光的叫本宫招架不住,假以时日今日的草珠也不知会不会变成明日的龙珠?到那时……”徐婕妤话未说完被武则天呵斥下去。

“徐婕妤,你越说越离谱了!龙珠乃是天命,岂能由人愿。”武则天这话其实更多的是说给徐婕妤听的,因为徐婕妤想掌管起诏的心由来已久,曾经对皇后冠亦是想入非非。

“是,天后!请恕在下失言冒昧!不过在下还是要说,千里马会跑也会踢人,何况还是她!”徐婕妤话里有话。暗示的当然是武则天与婉儿的杀父之仇。

徐婕妤公然挑动武则天与婉儿之间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婉儿听了不觉哀哀叹气,心想我不惹尘埃偏自来,这才第一天,今后真不知徐婕妤要弄出多少幺蛾子来。

“哀家自有分寸,不劳徐爱卿挂心!退下。”武则天没好气道。

“今天是新人行觐见礼的日子,按规矩婉儿要给众姐妹递茶,众姐妹得以物相赠,是这样的吧?哀家都记不清了!”武则天接着说。

“天后,是这样的。不过许多规矩都改了,这项是不是也得改改?”徐婕妤又跳出来建议。

武则天心想这徐婕妤又憋什么臭屁,但又一想,既然憋了屁阻是阻挡不了的,这里不让放,出去了也准要放,那好,今天就让你表演个够,想到这武则天笑笑说:

“也是,那么徐爱卿想怎么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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