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脸色越发阴沉:“你说开封府的皇觉寺不接受挂单和尚,还让其滚?”

“不错,儿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朱桢颔首。

朱元璋眼中杀气森森,对那些为非作歹的淮西勋贵他还要考虑要不要杀?

可对那些用他名义欺世盗名的秃驴,他想都不要想就杀意四起。

“来人啊,去开封府将皇觉寺住持与那青年僧人给咱砍咯,头颅传于全国各地皇觉寺展览,让他们都看看拿着咱的名义欺世盗名是何下场!”朱元璋当即下旨,杀气冲霄汉!

“领旨!”太监当即下令传旨。

很快便有亲卫军拿着圣旨向开封而去…

等待开封府皇觉寺主持与那拒绝道衍挂单的青年和尚的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而奉天殿内,朱元璋下完旨意后,又看向朱桢:“所以,那个叫道衍的游僧听到了你的话,然后找到你让你帮助铁铉出开封城回京告御状?”

“是!”朱桢点头。

至于他与道衍之间的约定他倒是没说。

当然,他不是要造反,没必要怕什么…只是说了怕老父亲会多想。

朱元璋当即了然,这才看向铁铉:“你命真的很好,这样都能逃过一劫,顺利活到现在…”

铁铉苦涩一笑:“或许是千万凤阳百姓与学生的那一干同侪(同学)在天上保佑吧,他们也想还给自己一个公道。”

“公道?”朱元璋咀嚼着铁铉这句话,随即摆手:“说说吧,你在凤阳到底见到了些什么?

到底有多惨烈才会让那些人不远千里追杀于你,怕你泄露…”

铁铉闻言也不再犹豫,当即额头磕在光亮的地板上,高声开口:“启禀陛下,前些时日,学生与一干同侪到淮西、河南、凤阳实习历事,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洪武三年,陛下大封功臣,敕封之公、侯、伯爵,所赐勋贵田亩皆有定数。”

“然,学生在凤阳淮西亲眼所见,公侯纵容家奴依势干襟,侵夺百姓田亩已成寻常之事。”

“占民田为私产,役使百姓如奴仆。”

“百姓稍有不瞒者,轻则鞭笞加身,重则…”

说到这里,铁铉稍微抬头看了眼朱桢、朱标,又看向朱元璋,再次低下头颅,语气铿锵:

“重则毁家…杀人!”

“轰隆!”即便是朱桢第一次听也震动不已,这些勋贵胆子太大了。

天日昭昭,光天化日之下,太平盛世之间,胆敢毁家杀人…当真是为胆子大破天了!

连朱桢都如此,更别说朱元璋与朱标了,俩人此时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都扭曲了!

铁铉则是继续朗声快速开口:“陛下曾有明诏,令各地有司,择民间高年老人,公证可任事者,且为乡里老人,凡有官员横行不法者,许乡里老人带本乡民众赴府、省、京师举发。”

“可数年来,凤阳淮西的乡里老人屡赴府、省上告,各公侯竟派出家丁拦路截杀。”

“横死路途者不知凡几。”

“学生与几个同侪不忍见百姓受此荼毒,遂相约上京赴告…

可那些人竟污我等为元人奸细,加以阻拦截杀…”

说到这里,铁铉已然泣不成声,哽咽无比:“最后只剩下学生一人存活,其余同侪皆死于非命。”

“学生若不是在开封遇到了楚王殿下,如今怕也横尸野外…”

说罢,铁铉跪着向前几步,语气哽咽但低沉有力,豁然抬头看向上方朱元璋:“陛下,请您为凤阳百姓、为学生的那些同侪做主啊…”

“请给他们一个朗朗乾坤,一个公道啊…”

“陛下…”

“砰!”最后叫唤了一声,铁铉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在整个奉天殿内回响不断。

而此时的朱元璋、朱标、朱桢父子三人已然面色如寒霜,气息动荡,似乎快要压制不住了。

铁铉所言句句喋血,如歌如泣,若不是亲身经历,怕是难以诉说而出。

那凄惨悲壮的画面,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此时的朱元璋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

惨!凤阳百姓比他想的还要惨。

可越惨,就越证明了他朱元璋的无能,越是让他愧疚难当。

他对不起凤阳百姓啊…

朱标更是心如刀绞,他本就仁慈善良,哪能承受得住如此骇人听闻的言语?

此时就差一点点就崩溃了。

这些话铁铉也没跟朱桢说过,此时朱桢闻言心中也不由得浮现一幅幅画面,淮西凤阳的乡里老人不断上告,不断被人截杀,去一批消失一批,如同人间蒸发。

铁铉等读书人看不下去了,联合起来上京告状,可却势单力薄,被那群勋贵追杀致死。

也就铁铉命好,侥幸活下来,侥幸来到了京城,得以揭露凤阳惨案的内幕…

这让一向心中平静无波,不喜好管闲事的朱桢都不由得心生怒气,想给那些勋贵一人一拳,将他们脑袋捶进肚子里面…

让他们如此不当人…那就不别当了!

但可惜,朱桢知道他能做到,但朱元璋不会允许的!

果然,过了许久,朱元璋呼出口浊气,兴致缺缺的摆摆手:“来人,传亲军都尉府左卫指挥俭事朱暹(朱亮祖之子)来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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