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第一次在梦里,体会到溺死的感觉。

她梦见自己的手被反捆在背后,不知用的什么捆法,竟将她束缚的死死的。

肮脏又腥臭的水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入她的身体里,呛了她的喉咙,填满了她的肺。

隔着波动的水面,她看见岸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欲张口回应,却只留下一串破碎的气泡。

五感消散前的姜芜感觉到脑海中有粒细小的光点,那光点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微弱的光,她轻轻触了触,那光点忽而破碎直冲云霄,化为漫天繁星。

她便在这点点星光中,随着身下绑着的巨石,躺在了黑暗又冰冷的水底。

姜芜猛然睁眼,看到头顶的轻纱薄幔,她愣了愣神。

又做梦了。

她一般不做梦,一旦做起梦来,便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姜芜起身穿好衣服,打开窗户才发现院子里的桂花树开了。

一枝又一枝的黄花交错覆盖着,姜芜脚尖点地,三两下便稳稳地坐在了一处还算结实的树杈上。这才发现重重叠叠的桂花里还藏着许多花苞。

姜芜打定主意等再过些日子,这桂花都开好了就摘些送去酒坊做桂花酿。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与站在邻居房檐的一只鸟儿对上了眼。姜芜挥了挥手,一道蔚蓝色的光拔地而起,将整棵桂花树柔软地包了起来。

可不能让这些坏家伙啄烂了她的桂花,姜芜心想道。

给桂花树设好了结界的姜芜这才慢吞吞地出门去外面的小摊上吃早餐。

姜芜的木屐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石板路两旁驻扎着许多卖吃食的小商贩,炒得甜糯的糖炒栗子,卤得极香的鸡爪和牛肉,被浇了一勺油发出噼里啪啦声响的干辣椒,姜芜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这世间的烟火气。

她轻车熟路的在一个卖面的摊位坐下,朝着在灶台边忙碌不停的杏儿喊了一声。

“杏儿,来碗面,不要葱和香菜。”

“好嘞。”

姜芜看着杏儿熟练地将手擀出来的面条扔进锅里,煮熟后捞出,盖上鸡蛋皮,木耳与胡萝卜,又给她浇了一大勺汤头,汤头淋在面上的那一刻姜芜便已经闻到了醋的香味,她吞了吞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杏儿手里的面。

“姜掌柜您慢用。”杏儿将一碗红白分明的汤面端到姜芜面前,姜芜用筷子搅了搅,这才发现杏儿给她的面下还偷偷卧了个煮的极好的溏心蛋。

她瞧着在灶台前擀面的杏儿,想起前段时间杏儿的丈夫春生在外面干活的时候不慎砸伤了头,抬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没几日便撒手人寰了。英年早逝的他放不下这对孤儿寡母,魂魄迟迟不肯离去,便求到了姜芜这里来,恳求姜芜多多照顾她们,莫让她们挨了有些不长眼的人的欺负。

姜芜应了他,之后每日都要来面摊这里晃晃,有时会点一碗面吃,有时什么也不点,就只是坐坐。

今日的天气可真是不好,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周边的商贩都给自己的摊子支了把大伞。姜芜吃完了面觉得有些没够,便在面摊几步之遥的小贩那买了根糖葫芦。她咬了一颗包裹着糖衣的山楂,还没咬碎便看到杏儿疯一般冲了出来。

“春生!春生!”她大声地叫喊着,引来周边的路人纷纷驻足违规。知晓内情的人只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便继续做自己手里的事情了。

姜芜举着那根吃到一半的糖葫芦,几步便冲到了面摊前,只见春生双手被阴差捆了个结实,他还穿着走时那件麻衣,麻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站在杏儿煮面的灶台前,双脚仿佛生了根一般,迟迟不肯离去。

杏儿看到姜芜宛如看到了救星,抓着她的衣摆便哭。

“姜大师,我好像看到我家春生了,他头上那么大一个血窟窿,人也瘦的厉害。有个人捆了他要把他带走,姜大师他们都说你通阴阳识鬼怪,我求求你了,春生死前最爱吃我做的手擀面,我求求你想想办法让我给他再擀一碗面吧,他吃饱了好上路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人生死有命,这都是春生的命啊...”

姜芜看着面前哭的一塌糊涂的杏儿,三两步冲过去,从袖中拿了一沓黄纸,不要命地往牵着春生阴差怀里塞,又对阴差附耳几句。

那阴差瞧了瞧杏儿放在灶台旁边的卤牛肉,点点头,把捆在春生手腕上的绳子解了,跟着姜芜在面摊上寻了个最边边的椅子坐下。

姜芜转身,双指在杏儿含泪的双眸间点了点,杏儿再睁开眼时,一身麻衣的春生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杏儿,给这上两碗面。”姜芜敲了敲桌子,吩咐道。

杏儿这才回过神来,哽咽着蹲在灶台前往火炉里面添柴火,春生伸手想帮她一把,手却从地上堆着的柴火中穿过。他蹲在一旁,看着杏儿忙来忙去的身影,低着头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面做好之后,杏儿和春生找了离姜芜他们最远的桌子坐下说悄悄话,姜芜瞧着面前的阴差,有些面生,大抵是新来不久的。

可对这阴差来说,姜芜并不陌生。

他从每一个从人间回来的阴差口中,都听到过姜芜这个名字,他们毫不掩饰对她的赞美与喜爱。这姜芜大抵和阎罗王有些交情,阎罗王特意交代过,在不违反规矩的情况下,可以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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