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山内部某处。

张离一行人穿过最后一处正确的洞道,来到一处洞厅。人工开凿的痕迹到了尽头,四百平米的洞厅一半是带有刻画的墙,另一半是原生景象,嶙峋的岩壁遍布上万年的石钟乳。

厅中立着一座雕像,身材妙曼,双手合十,两侧各有一座石台,供有残烛。

有人将强光手电照向人像脸部,张离抬手压下,呵斥道:“别毛手毛脚的,在异能界,即使是石像也莫要亵渎!”

虽是惊鸿一瞥,却依然被石像的容颜惊艳,神韵留存,便在识海中刻下深痕,过目难忘。

雕像正前方还有一个一米高的祭坛,如方形石桌,桌上有一个圆盘,盘中空无一物。

“不,盘子有灰尘动过的痕迹,新的积灰程度来看,应该是几年前,有人拿走了贡品。”张离凑近台前研究。

正思考着,忽然有人点亮了残烛,橘黄色的烛光照亮了很大一片空间。

“谁?”

谁——谁——谁——

寂静的洞厅像是有鬼回荡。

他回头扫视四周,空无一人。

灰黑色的石像在两旁烛光的照耀下泛着暖光。

张离的心却似沉入冰冷的谷底。

“我……那么一大帮弟兄呢?”

他抬起右手,看到一个清晰的抓痕。他用左手比划了一下,似乎刚才一抬手,按下的是自己的手电。

他转过头来,石像女人的玉足在石裙下若隐若现。他不敢抬头去看石像,又见到桌子上看不懂的祭祀繁文。恐惧一下抓住他的心,他颤抖……他想起来了,一路上他的小弟越来越少……老五、张三、老六、狗腿子……全都没了。

他到底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前行到此?

噗!噗!轻微的坠落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张离茫然的绕过石像。两边的厅墙过渡为流蜡一般的石笋。

走过的壁画述说着无人能识的故事,走向的洞天精美得像大自然的遗馈。但无心去观鬼斧神工的洞窟奇景,他在岩壁的尽头停了下来。脚下的路已是断路,前方是悬崖,一处伪装在石像背后的悬崖。仿佛是象征着——

断路尽头,觐见神明。

悬崖两侧的岩壁上刻着醒目的大字。

左边是:“人命如石”。

右边是:“深渊如井”。

“所以……投石问路?”张离惨然一笑,绝望道:“在他们眼里,真的人命不过草芥。”

他张开双臂,眼眶泛红,倒向悬崖。

……

“缥缈之下,皆为蝼蚁。”

“喂,索大哥,你有在听吗?”王昧扯了扯索拉衣角。

休息过后,吃过干粮,她已经恢复许多,现在正向男人普及“虚无”体系的有关知识。

是的,“虚无”体系是可以成长的,即使没有觉醒强大的异能天赋,也能通过“修炼”变成强大的异士,小昧这样安慰索拉。可是谁都知道大道有缺,现今天地灵气断绝,有限的资源都被各大势力垄断,又如何修炼?索拉先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想着怎样活下去。

他开始思考出路。上方是一望无际的陡崖,坡度超过了九十,肯定没戏,只能向下。下边能隐约听到水声,但稍微丢个物品下去,听回声判断距离大概在五十米,他在想用什么方法爬下去,唯一能找到的只有口袋里的一捆玻璃绳,绳子很细,但毕竟是特种材料,也只能赌了。

“赌命!”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索拉感觉自己又一次在刀尖起舞。

“……”

王昧还在依依的拉着他的衣角。

“在听着。”索拉无奈放下咬紧的绳结,又复述一遍道:“‘虚无’体系,流传下来的境界共分为三重。第一重境界,‘化实为虚’;第二重境界,‘化虚为实’;往上就是‘虚无缥缈’之境。”

“王老师,您现在是第几重?”索拉带着殷切期盼问道。

“那个,我现在连第一重都不是?”小昧尴尬的挠了挠头,但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姥姥说过,每个人都可以对‘虚无’有自己的见解来定义它。

“我的理解的话,‘虚无’是一种‘激发属性’的东西。我们知道,物理学上将物质的相互作用本质划分为四大力,‘引力、电磁力、强核力、弱核力’。四大力就对应着物质的基本属性,可以理解为世界的本源,万物之初的道。所谓道生一,……”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索拉熟练的背诵老子的《道德经》第四十二章。

“嗯。”王昧点点头,“就是这个,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以物质为基础的。物质承载着‘道’,而 ‘道’承载着‘虚无’,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对‘虚无’的最佳解释了。我们拥有的异能,就是我们诞生之初的‘场’,这是我们的固有属性和天赋,‘虚无’只是把它激发而已。同样的,反过来看,就像物质的属性我们发现都离不开四种相互作用力,所有的异能也都离不开道与法则,以这个角度来看,‘虚无’就像异能的催化剂,它不改变‘道’,但有和没有,却是两个概念。”

“有点晕,你先跟我说说‘道’和法则的定义是什么?”

“公理,秩序,一切不会被证伪的存在。但似乎现行的就这么几条。”王昧掰着手指道:“能量守护、熵增定律、万有引力、因果律、电荷守恒、混沌理论……”

“你说的都是可以‘被认知’的现象,也就是‘存在即科学’,但异能恰恰是最不科学的存在,你口中的‘虚无’,是想把它们对立统一起来吗。”索拉站起来,在平台上伸了个懒腰,“不得不说,格局很大!”

“‘虚无’这个名字也取得好,追求力量终究一场空,它时刻在提醒你追求的不过是虚无。”

“但是,王老师。”他将玻璃绳垂直放下,滚落进下方朦胧的水汽中,“我们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困境。等出去之后,你再跟我细细讲来,也不迟?”

王昧笑了,她再次用力的点头,“嗯。”

索拉将玻璃绳编织的绳索末端绑在钢笔上,笔杆斜插入岩壁石缝,将绳套与支点贴紧,试了一下力,还算牢固。将摔得只能亮屏的手机绑在绳索另一端,穿过层层迷蒙的水汽,散发出一点微光,摇摇晃晃的,稍微照亮下方的场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索拉依然面色一沉。“虚无”启蒙的力量让他在黑暗中看清更微弱的光,也听到更远的声音,他一直以为下方是一条宽广的地下河,可事实上他只猜对了一半,另一半是遍布嶙峋乱石的沙滩。而他们正下方离河面有点距离。

“不远,可以一试。”

他们困在这处悬崖上的平台已经一天一夜了,在干粮耗尽之前,甚至应该会先因为缺水而渴死,所以必须往下。

索拉抱着王昧沿着细绳缓缓下降。玻璃绳是一种极其牢固的细丝,但同时承担两人的重量也已经接近它的承载极限。索拉靠随身的小记事本夹着细线增加摩擦力,用单手捏紧本子,耐心的控制着下滑的速度,一方面是虚无启蒙后的身体能支持他做到这种动作,另一方面是害怕局部积热过猛导致玻璃绳性质变脆容易断裂。

相比于索拉的紧张和小心翼翼,王昧抱着他的腰肢,贴在他的胸膛,感受彼此的心跳。

天涯沦落,此情此景此刻,你只属于我。女孩心里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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