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左不过就是些银钱的事情,若是她手紧不肯相救,杀人取财?

不可,此女待他有恩情,在他昏迷的时候对他事无巨细的照顾,他此番做法,便是恩将仇报了,真要是为了些钱财要了她的性命。

想到昨日他头疼欲裂,她给他揉捏的举措,他有些下不去手。

“......”

眼下该如何让她松松手?

姜娘子捏她的脸蛋,阿滢拂开,“你且敢与人同吃同住在一屋檐下,这会子怎么面皮子薄了起来?”

“那、那怎么能一样呢?”阿滢别过脸,“我一开始救他,是因为...”因为她的马匹踩到了他,总不能把人丢在那吧!

天地良心,她绝不是因为想要将他收成赘婿,故而才将人给带回来。

况且同吃同住,不是因为没有办法么,一切皆因时局所致,她家的屋子就那么点大,不同住一处难不成将他放到马厩里?

“他现在外伤也好了,内伤又不是我的手笔。”拐二治病的价格着实太贵了。

她真是要把这笔钱给掏出去,将来可怎么办?

一开始她的确是想要治男人,当时阿滢还盘算着多多少少会剩些,可如今真出了这笔钱,绝对的所剩无几。

手上若是没有私房,眼下又是战乱,将来她能如何?阿滢的脑袋瓜里乱糟糟,可是一想到今日拐二的话,还有那男人祈求人的神情,话语和神情在她的脑海当中交织变化。

她就是狠不下心,若真能狠得下心,一口气便回绝了,又为何要躲到外头去呢,这是回避的态度。

阿滢甩了甩脑袋,繁乱的思绪甩不出去,用手握成拳头,轻敲着脑袋瓜子,“.....”

姜娘子依然打着那个主意,“不如,你就依着阿嫂所言,问问他是否愿意?再者说了,你的钱是将来做嫁妆用的,花给了他,便叫他以身作赔。”

姜娘子越说越是笑了,阿滢鼓着腮帮子,“阿嫂!”

“此事太过荒谬了,那个男人我尚且不知道他的来历和身家,怎么好就将人留下做劳什子的赘婿。”

“况且...”他看着便是心高气傲的人,如何会愿意?

“你且问一问?”刚是要说呢,姜娘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里面的男人出来了,姜娘子瞧见了他,“......”他的目光定向地上蹲着的少女。

洞察男人似乎有话要说,姜娘子让开了地方 ,“你们聊。”

阿滢的眼旁风扫到了他的衣衫,还是她亲手裁了布料给他做的衣衫,哦,不光是衣衫,便是连皂靴也是。

他叫了一声,“阿滢。”

男人的声音低沉清冷,富有磁性,很是好听,戏班子里专门唱戏练过的嗓子都没有他说话的声音好听。

阿滢听了,不吭声,她在旁边摸拿了一枝枯树,在地上胡乱画着。

男人半蹲下来,他预开口了,阿滢想到适才拐二还在的时候所说的算我欠你的可否。

她要先发制人,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猛抬了头,目光对上男人虚弱不堪的俊逸脸庞,忽而不知道如何说。

她狠不下心。

“......”干脆就把脑袋垂下来,转过背,不与他面当面。

等了一会不见男人开口,她反而扛不住好奇,想要看看他在做什么,便转过背去,只见他也蹲下来,手里也寻了一枝枯丫,一笔一划,不晓得在写什么。

男人执拿枯枝的样子很好看,仿佛那支枯枝在他的手里成了上好的狼毫笔,地上的黄沙是铺就的宣纸。

阿滢走神,等她回过思绪,男人已经顿了手,转过头看着她。

她清咳一声,男人问,“你的阿滢是这两个字吗?”

她低头去看。

男人适才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的原来是她的名字,他写得规整,走势能看出大气磅礴。

的确是她的那两个字:阿滢。

“嗯。”她懒懒答声。

男人说,“好听。”

小姑娘看了会,她伸手将黄沙上的字迹给抹去,“你不要想着诓我,我....我是没有多余的银钱再给你治病了,你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思,不如去求求拐二,看看他能不能不收钱给你治,亦或是许你赊账罢。”

他倒是想过直接去求拐二,那个男人十分的精明,瞧着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必然是不会帮他了。

与其求那个人,不如在她的身上下点心思。

“不用。”

不曾想,他会如此说。阿滢啊一声?他不是来求她的?

他所说的不用,到底是何意?

“你救我绝境,给我一食一饭,帮我穿衣束冠,还给我请郎中煎药,我十分感激你的恩情,怎么好再让你为我做许多。”

阿滢,“....?”怎么事情与她所想不大一样?

“适才是我失言了,不该与你说那样的话。”男人垂下睫,掩住眼底的算计,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明明已经退步,不再求她,不必出钱了,已经不用她拒绝做恶人。

小姑娘的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

“倘若我真的死了也是我的命数和造化,只是...不能回报你救我于黄沙的恩情,或许下辈子....”

男人越说声音越是低,后话没有了,他抬眼,虚弱的脸上开出一抹绮丽的笑意,“下辈子我再回报你的恩情。”

“我记得你的名字了,阿滢,绝不会认错了人。”

阿滢已经心软更甚,他...他为什么平白无故来与她说这些...叫她的心里一点不好受。

“你别这样说啊,你先前也救过我一命,我救你回来本来是因为...”

小姑娘叹出一口气,当着他的面吐露实情,“因为我的马踩到了你。”要不是马踩到了她,乱世当头,又值战乱,阿滢是绝对不会将人给带回来。

“若非是你的马踩到我,我早就死在黄沙堆里了,说来还是要谢谢你,你心善像小菩萨,救了我,那是我应该为你做的,我欠你的更多,方才真是我不对,还想再求你,叫你为难,你不要怪我。”

他居然将他比作小菩萨,阿滢脸色更是错综复杂,“......”

“你这样说我,我可担当不起。”真要是菩萨,一定会普度众生,她...抠抠搜搜,还是算了。

阿滢到底是养在塞北的小女郎,没有见识过太多的人情,

她一味的瞎想,因为他的话而自责,忽略了男人眼底的深意,只被他楚楚可怜的表象所迷惑。

“你.....”听到小姑娘欲言又止的语气。

他便知道,她动摇了。

阿滢心软,他知道,否则不会在离开家门庇祸之时,还要带上那两匹畜生。

“好了,快进去吧,外头的风沙大。”

他扶着阿滢起来。

明明他才是那个虚弱的人,却搀扶她,反而自己被大风卷起来的黄沙呛到咳嗽不止。

阿滢捞住他的臂膀,“你...好了好了,今日的药还没有吃,我先扶你进去。”被拐二给耽误了,药倒是熬着了,还没喝。

姜娘子见两人搀扶着进来,问旁边的男人,“你说事情有没有谈妥当了?”

两人在外头嘀嘀咕咕也不晓得在说什么,声音传不到里面来。

不过瞧着样子倒是没有嫌隙了?不知道她提议的事情是否可成?

“不知道。”她男人摇头,吹吸着毛烟。

整日里,阿滢都睡不踏实,她翻来覆去,男人说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畔。

“......”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睡意了,忽而听到旁边男人的声响,痛苦的闷哼,仿佛在隐忍,不小心脱口而出。

原本要进入梦乡的阿滢瞬间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借着从屋顶倾泻的月色,见到他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两只手撑抱着头,额头上冷汗滴落比昨日还要多,眼睛红得不能再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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