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面阔七间的主殿,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花径前行,走到头,左转进一间四方院落,院中是一间普通小屋,屋前栽了一棵石榴树,枯愣愣地杵着。
孙典军抬手请她进去,夏云鹤颔首谢过,迈步进入屋子。
屋内燃着灯,烛光幽幽,明暗交错,一片肃穆之色。
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峰峦叠嶂,江水潺潺。画下是一面黄花梨束腰软榻,榻上斜靠了一个容貌清雅的年轻女子,指尖把玩着一支白色玉兰花,神色懒懒。
薛旺跪在地上,不住哆嗦。卫斯昭则跪在薛旺旁边,脊背挺得笔直。
榻上之人想必就是兰嘉公主,夏云鹤心中如是说道。
只是不知兰嘉公主问了两人什么,薛旺与卫斯昭又是怎么回答的?
“你就是夏卿?”,兰嘉公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她的目光停在夏云鹤身上,不住打量。
夏云鹤绕过二人,向兰嘉公主行礼,“臣夏云鹤,拜见殿下。”
“看起来果然病恹恹的。”,公主笑了起来,下巴微微一抬,示意夏云鹤看跪在地上的卫斯昭,“他真的是你的仆从?”
兰嘉公主先不问陈海洲谋反一事,反而问起卫斯昭的身份。这让夏云鹤不免紧张起来。
斟酌再三,她回答道,“是……也不是。”
“这话什么意思?”
“他本是一名江湖客,后来参军成为秦王殿下的……亲卫,是奉秦王殿下之令保护下臣的。”
兰嘉公主来了兴趣,笑着问道,“老七的人?”
“是,平日下臣也很少能见到他。只因……今日雪天路滑,所以他帮臣驾车。”
“老七命人保护夏卿?”兰嘉公主思量片刻,掀起眼皮,“京中的流言蜚语孤也听了一些,好像夏卿被陈海洲打了。莫不是因这点小事……就想参陈御史一本?”
夏云鹤慌忙跪下,“殿下,罗织罪名,诬陷宗室,是陈海洲惯用的手段。今夜臣路过陈府,恰巧碰到薛旺说起陈海洲谋反一事,是真是假,臣不好判断,所以才来告知公主。公主天资聪慧,比臣更能辨明真相。”
“夏云鹤,叫你进来,不是为了听恭维的话。”兰嘉公主脸色一变,目光从下方三人身上一一扫过,除去抖成一团的薛旺,她举起手中玉兰,在夏云鹤与卫斯昭之间比来比去,忽然笑了两声,冷漠至极,“孤从不信什么巧合,人为的事太多,巧合才是真稀奇。夏大人莫不是故意等在陈府外面,拦下这个人?”
说罢,兰嘉公主将玉兰朝薛旺扔过去,薛旺吓得大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公主面不改色道:“赏他一百两黄金,拖下去,看管起来。”
孙典军领了命,亲自带人将薛旺拖了下去。
夏云鹤被兰嘉公主的话一噎,不敢乱答,犹豫片刻,才深吸一口气,缓缓揖道,“殿下,此事确实是巧合。”
屋内烛火发出轻微哔剥声,几人的影子被光无限拉长。
“巧合?”,兰嘉公主笑了一声,“姑且就当是巧合。你今日费心告诉孤这件事,是希望孤面见父皇,阐明陈海洲谋逆一事?”
夏云鹤大喜,向公主揖道,“殿下,陈海洲大兴牢狱,剪除宗枝,怀忠之辈,引颈就戮者,不可胜数。酷吏盘桓朝野,制公卿死命,百姓人心惶惶,唯恐祸至其家。如此毒侈其心之人,天当诛之,人也当诛之。”
她自认这一番话,挑不出错处,可兰嘉公主听完,秀眉轻皱,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夏探花好口才,孤且问你,拿贼拿赃,光凭你一张嘴,就想给陈御史定罪,孤不会信,父皇更不会信。”
“再说——”,兰嘉公主故意拖长调子,装作沉思状,“老五正和陈海洲在朝堂上斗得欢,此举帮助万氏,恐怕会妨碍父皇大事。孤虽出贵妃,实际与其交浅,父皇正欲借陈海洲之手,除掉万家,孤不能在这时给父皇添麻烦。”
“殿下,陈海洲可是要诬告您谋反啊!殿下难道不怕吗?”
兰嘉公主道:“孤自小在父皇身边长大,孤是怎样的人,父皇清楚。陈海洲再诬陷,也挑拨不了父皇与孤之间的关系。”
话已至此,夏云鹤算是明白了,兰嘉公主心里根本不在乎谁会诬陷她,她是富可敌国的长公主,财富与权力来自于高居皇位的和惠帝,若不信任,皇帝怎么可能将盐泽分给兰嘉公主,若不信任,兰嘉公主怎么可能高枕无忧,坐在这里。
夏云鹤轻轻叹了口气,揖道,“下臣鲁莽,搅扰公主休息,即告退。”
卫斯昭见状,也向公主行了一礼,起身随夏云鹤往外走。
“且慢!”
兰嘉公主轻轻一笑,语气中带了一丝玩味,“夏卿,就这样离开,难道不后悔吗?”
夏云鹤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兰嘉公主,只见公主施施然起身,负手停在她与卫斯昭面前,“空口无凭,陈海洲好歹是四品御史,就因薛旺听到他谈论谋反,不分青红皂白去父皇面前参折子,父皇是不会信。”
兰嘉公主笑意盈盈,“夏大人,该怎样让父皇相信此事?”
夜风萧瑟,吹得夏云鹤一个瑟缩,她莫名觉得兰嘉公主还有别的事。
她不敢怠慢,态度愈发恭敬,脑中转了几圈,一字一句道,“即便不是谋反一事,诬陷忠良,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种种行径,足以定罪。陈海洲素来诬告宗室,结怨众多。殿下可联系皇室诸王,共同搜罗陈海洲的罪证,或能惩治陈海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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