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只有我进来时的一个出口,一只大个的黑驴,正惊讶地看着我。我没心思理它,只顾抓时间喘气,准备拼死一战。
黑狗狂吠者一头冲了进来,只见那头黑驴,头也不回,一蹶子撂了出去,就见黑狗惨叫划过一条弧线,从门口飞了出去。
高手,绝对是高手。我赶紧扑到有些生气的黑驴的前面,顾不得伤痛,崇拜的叫道:“英雄!小的多谢英雄的救命之恩。英雄大人除强扶弱,神功盖世,驴蹄小撂,救小的于恶狗之嘴,小的对英雄之敬仰有如肾虚的老马小便,连绵不绝,又有如憋了三天的水牛撒尿,一发不可收拾。请英雄大人在上,受小的一拜!”
黑驴显然没受过如此吹捧,被我一阵周氏马屁拍的云三雾四,大瞪得双眼眯成月牙状。竟对我飘飘然说道:“哪里哪里,贤弟不用客气,我们本就是亲戚,唇齿相关,不帮亲难道帮犬乎!”
我一愣,头一回碰到文绉绉的牲畜。莫非这是一只有文化的毛驴?我忙改了口气,也学它冒着酸水说:“小子能与英雄沾亲,荣幸之至。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
黑驴见我谈吐不俗(就是不像其他出身那样满嘴爹呀妈呀的),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说道:“贤弟谈吐不俗,定是出于书香门第之家。且听我道来:驴族与猪族,蹄上皆有长甲,世人归类于兽亚纲。不同之处在于驴马一蹄,谓之奇蹄目,牛羊两蹄,谓之偶蹄目。今观贤弟足有两蹄,想是牛羊一属。顾你我沾亲。自古一在前,二在后,你便叫我一声兄长吧。”
我头一次知道还能这样攀亲戚,不过我也不能不识抬举,连忙道:“如此小弟也不与仁兄客气,有一事还想请仁兄帮忙。”黑驴道:“贤弟尽管开口,愚兄在所不辞。”
“小弟被恶狗欺负,浑身是伤,家主人又进山打猎,无法依靠。不知仁兄可有良方,救小弟于水火?”
“这个——”黑驴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们驴族不爱争斗,故对治伤无甚心得。不过,前年我曾见到,邻家的母猪曾与狗争斗,受得伤比你还重,可不知怎的,几天后就恢复如初,定有良方好药,你可去碰碰运气。料想与你同族,必不会为难于你。”
我一想也是,说道:“如此说来,小弟告辞,待伤好之后再来叨扰仁兄。”
黑驴道:“不忙,你可先看看那恶狗走了没有,我被绳子拴着,除了着棚子,可就护不住你了。”
我忙道:“多谢仁兄眷顾”。说罢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往外偷瞧,看了半天也没见黑狗的影子,不知被黑驴一脚,踢到哪里去了。扭回身对黑驴说道:“仁兄武艺高强,那恶狗不知被踢到哪里去了。小弟生性好武,有空还请仁兄指点一二”
黑驴道:“没想到贤弟文武双全,愚兄定不藏私,倾胸中所学而授。”
掉了半天书包,酸得我牙也倒了,顾不上与它啰嗦,忙向黑驴所指的方向跑去。原来黑驴所说的邻家就是我家,那只母猪就是生我的那只。为治伤兼躲那只黑狗,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跳进猪圈。
半年多没回来,兄弟姐妹们都长得比我高大,个个肥头大耳。母猪见我回来,极是高兴,又见我一身是伤,大感心痛,忙问我怎么回事。众兄弟姐妹日常也得了我不少好处(我常把菜园里的菜叼回来给大家尝鲜),此时围都上来问长问短。
我简单地把经过一说,众猪个个咬牙切齿,纷纷表示如有机会,定将黑狗拱死,为我出气。还是母猪精明,拦住众兄弟姐妹说道:“先别说话,给老大治伤要紧。”
原来黑驴所说的治伤良方,就是裹上一身烂泥,在太阳下暴晒。不过冬天烂泥都冻成硬土了,我直叹自己倒霉,谁想天公作美,晚上就是一场大雪。我冒着严寒,在雪地里滚来滚去,虽然冻得够呛,可也滚了一身泥浆。第二天,雪停了,居然是晴空万里,温度也高了些。我大喜过望,在院子中央躺着,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可能是猪恢复得快,还是这方法确实管用。才裹着烂泥晒了一天太阳,我就觉得伤似乎好了大半。
就这样过了一天,老张头终于回来了,和黄狗一起来着自制的雪橇,雪橇上放着不少猎物。一进门,老张就看见泥球似的我,顾不上好笑,便去找人帮忙卸车扒皮去了。
因我很爱干净,在猪中比较另类,老黄见我今天居然滚了一身烂泥,非常奇怪。便问我怎么回事。我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老黄气愤之余不住地表示要替我出气。我连忙拦住,毕竟黑狗的事我想自己解决。为转移老黄的注意力,我就向它打听起黑驴的事来。
老黄也是个爱唠叨的主儿。马上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邻家的黑驴本来不是那样,自从某年给私塾的老先生磨了几天麦子,就变得酸不溜丢,满口之乎者也起来。”说着,又讲了不少驴先生的笑话,我则很有兴趣地听着。直到太阳落山,一天就又过去了。
干裂的泥糊在我的身上,把我的毛粘的一绺一绺的,弄得我又痒又痛,老在墙角蹭来蹭去也不是个事,所以我决定来个痛快的,到旁边的小湖里洗一洗。
前世的我游泳技术很好,而且为了锻炼身体,我还常去冬泳,现在虽然身体不一样,凉一点的湖水应该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况且,游泳是猪的本能,所以我大着胆子,来到了小湖旁。
小湖就在老张头家旁边,大概一丈多深。因为村里人怕小孩滑冰出事,所以沿着湖边把冰破开了一圈。
我小心翼翼地走向湖边,试了试水温,觉得还可以接受。就在我准备下水时,水中的倒影吸引了我的视线。
水中出现的是一头脏兮兮的小猪,不大的脑袋上两只大耳朵扇来扇去,左耳朵豁了一块,上面还有几个圆圆的洞,右耳朵更惨,洞的数量比左耳多了一倍,好在都在边上,像珍珠项链一样在右耳自上而下地绕了半圈;宽宽的额头上布满了皱纹,一撮黑黑的鬃毛在头顶上倔强的立着,黑眉毛在黑脸上隐蔽得很好,就是仔细看也看不见,只有几根特别长的向前伸出,骄傲地宣告着它的存在;眼睛是我最满意的地方,大大的,亮而有神,像电影里的情圣那样深沉而忧郁,与前世一般无二;嘴很长,鼻子稍微有点上翘,圆圆的鼻孔冲前,流着鼻涕,显得异常的深邃和难看。我龇了龇牙,雪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地在嘴里排成一列;我晃了晃头,侧过身去,身上的肉很紧,前宽后窄,体型流畅,没有多余的脂肪,不象兄弟姐妹们那样圆滚滚的;大概是因为瘦的缘故,腿显得较长;腹部的后方有一处突起,是还没发育的生殖器吧,看到这个东西不由我一阵心烦;尾巴象明白我心思一样,打了卷儿,问号似的缀在屁股后面。
“人帅,做猪也帅。”我感叹着,咬了咬牙,一拧身,跳到了水里。水很凉,不过还能忍受。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人类的游泳技能猪一点也用不上。我在水里左扭右扭,四蹄乱蹬,喝了两口凉水之后总算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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