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天的时间,长林也已经春意盎然了。

开始的时候,草地只冒了尖,说黄不黄,说绿不绿,只有几棵零星的树摇曳着屈指可数的新叶。

接连几天晴空万里,气温渐高,秋衣穿不得,秋裤也让人热的冒汗。

刚刚脱下这些累赘的某天夜里,东风渐浓。再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绿意融融的一片,老天爷挥汗如雨,像是连夜干了一件大工程。

长林的春天算是到了,来的很润,很安静。

当然不会刮明都那肆无忌惮的风,更何况明都也没有风,但听说已经热的要死。

就像李正来的那年一样。

段仁武说话算数,给云州当年的项目属实该算章书记以来最大最多的一次。算上其他厅局的项目,云州今春争取来的项目资金稳稳的坐在了全市第一的位置,就像当年温言奇在时一样。不,公平的说比当年还要多。

为此,市委还专门召开了项目工作落实会议。赵锋做了重点讲话,依次表彰了争取项目最多的县市书记县长。孙立、雷文耀居然还接过了赵锋递来的两千元现金奖励。再往下递减为一千,五百,最后一名景华县委书记从董平手里接过一张裁过的,印有加油赶上来的A4纸。

温言奇前后任都经历过招商成绩突出的奖励,因为要项目、要资金而发奖励的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见。

都说新人新气象,现在的行情是,和省厅各位厅长吃饭,既能吃出私人关系,还能吃出实在政绩,还能吃出上级赏识,还能吃出个大红包来,真是一举四得的事。

有人调侃,说是把云安区的政治地位直接给云州得了。原来温言奇作书记时当了张相伟几年红人,如今刚换来孙立,又在赵锋那里挂上了号,这几年的好事都让云州占尽了。

不知谁把这些话包装了一番,传给了市委书记赵锋。

再传出来的话就是,赵锋只是哼哼了两声,鼻孔里冒出两股粗气……

孙立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奖金当然拿不回去。一是他自觉,二是真要拿回去了,就要算全体与会人员的失职。

到了,挑挑拣拣了些人,在迎宾馆摆了两桌,算上酒水听说还赔了两千多。

孙立在酒桌上说了,自己的奖金就算赔了,可雷文耀散会就跑了,不该只盯自己一个人。

众人便说,委托孙书记回云州要回来,县长和县委书记应该一视同仁。雷县长来不了,孙书记拿来了摆了桌子,还算是雷县长的。

孙立便作势抽了自己的嘴。

温言奇专门给段仁武拨了电话,说了万般感谢的话,又邀请段仁武到长林来看看。

段仁武却显得满不在意,轻飘飘的将项目的事一带而过,而回明都就打电话,或者到厅里转转之类的话倒说的很多。让温言奇感慨不已。

原本还想着段仁武那天饭桌上的话,可能带有酒意,或者应景的说说。

第二天老于一解释,再加上电话里说的,段仁武怕是来真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其实,说人不可貌相也是错误的。段仁武本就长得高高大大,说话声音洪亮,只是当年的处事风格不匹配而已。

至于现在,真是人如其名了。

进入春季,万事更新,应酬渐少,但检查又多了起来。分管农业的检查农业,分管工业的检查工业。而温言奇,却是什么都检查,好不容易逃了,留在市里又只是开会,相较来说,还是去县市轻松些,就又叫了车,反复来回在各县市的路上。

周元力的话,在脑子里留下个阴影挥之不去。忙起来的时候暂时可以搁置在一边,一躺在床上就黑云压城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夜更不能眠。

元力说最好托人问问。当天回了长林,温言奇就按耐不住打了几个电话,可一笑一说之间,到了也没有说出这个话来。怎么问?怎么好问?原来听说过纪委也不是铜墙铁壁,总有个漏风的墙,要不然当年的章书记或是徐怀义那些传闻就出不来。但真轮到自己头上,就又变的万般不可能了。

温言奇接连几个电话,没问出该问的事,倒叫来了几个主任到长林检查工作,本已疲惫不堪,无形中又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事。

这段日子,一直在琢磨。其实也不用琢磨,元力不可能无事生非,那这事的背后就只能是高文勇了。这混账王八蛋,就说没中标,但钱却一分没少挣。反而还逃了做标书,应付检查,缴税费等一系列琐碎之事。

居然还不满足!难道他认为只有他中了标,才算心满意足?脸上才算好看?

他这样的人还要脸?高文勇的脸对自己来说就是个屁股!哪怕他身后有王力,有农业厅那帮子不辨是非,恨不得亲自下场替他捞钱的所谓处长,所谓厅长。

况且王力也没有说什么。

所以,怎么说,高文勇就是一个顶了上下两个屁股的痞子。

温言奇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得知元力老板又将工程交给高文勇实施的时候,就应该让县里查!查出来了,中标的不干活,干活的不中标,两家公司都他妈的列入黑名单。谁也别想从云州捞任何好处。

当时怎就放了过去?有什么好怕的?还是那句话,要痛打落水狗,批倒批臭,再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一时仁慈,如今倒换来被狗咬!

到哪里说理去?

终于轮到了到云州检查。

温言奇翻看了日程,在城建的基础上,有意将农业春耕工作列了进去。心想,按照元力的分析,这么长时间过去,若是询问云州有关人等,何文越必定逃不过去。索性见一见,看看他什么说法。

车刚到出口的时候,就见孙立的车停在那里。

自己虽说是常务副市长,但毕竟不是一把手。按理说吃饭的时候,孙立或者雷文耀作陪就可以了。没想到,孙立竟然等在高速路口,这让温言奇略微惶恐。

车刚停稳,温言奇赶紧推开了车门,孙立早已下车。

温言奇忙说:“你等在这里干什么!”

孙立笑道:“当然是迎接温市长,不然还能干什么?”

“你这不胡闹么?又不是赵书记董市长,快走快走!”

孙立却小声说:“管他的,云州我做主,市长来了我未必来,你来了,我岂能不来?”

“哎呀……”温言奇不禁笑了笑,拍了拍孙立的肩膀,不知说什么才好。

“上我的车吧?让你的车后面跟着?”孙立说。

“也好!”温言奇点了点头。

孙立便替温言奇拉开了车门,自己绕到另外一边。

“到哪里?我看你加了行程?泉林行不行?还近些。”孙立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

温言奇笑答:“看你,怎么都行。”

田野里远远的扬起一阵阵尘土,长云山一冬的雪融化成冰凉的水,顺着新建的渠道奔流而下。杏树花满枝丫,压得枝头摇摇欲坠,春风一来,一颤一颤,分外摇曳。

还是那熟悉的泥土混合着雨后草木清新的味道。

车刚停下,岳长河、何晴、何文越便笑盈盈的迎上来问好。

温言奇一一握了手,嘴里不断的说着好好。到何文越时,问了句:“老何,今年怎么样?”

何文越便煞有介事的将全县的春耕任务说了一遍,温言奇没有打断,一再看着何文越那张激情喷涌的脸。

很正常,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好像说话语速快了些,声音大了些……

可这反过来不正说明何文越有备而来,术业有专攻吗?也许何文越就是想在两任书记面前表现这些,更何况前任书记还是市委常委?

温言奇点了点头,不再像在云州时不断的提问题,解决问题。作为副市长,这样的工作听听汇报就行了,至于说具体的操作过程,除非有大问题,否则自有县委县政府把关。

冬天说的那个展示大厅已经破土动工。从地基来看,规划的很大。孙立说,按照张书记的要求,泉林和县城的展示大厅同时开建。温言奇本想说,县城的还是要小一些,或者建在在酒店旁边,想了想还是没说。

远远的,有几辆工程车进出海棠峪的路口。温言奇不禁停住了脚步,多看了几眼。再回过头,便迎见了孙立飘忽不定的眼神。

杨兆文够急的!

晚餐本来安排在乡里,但刚才的几辆车已搞烦了心情,待到孙立再问时,温言奇就说:“回县里吧……”

云州人早已习惯了温言奇不喝酒,孙立打发走了其他人,又叫来了方超,三个人在宾馆把调研的工作餐吃成了家常便饭。

孙立送温言奇回了房间,远远的就看到门已打开,茶几上摆满了这个季节不常见的南方水果。

“搞得这么麻烦……”,温言奇不由的说了句。

“嗨!这还不是原来的老规矩?不适应?”,孙立笑了笑。

温言奇也笑了笑道:“你别说,还真不适应,前几次来都没住,这次住了,才发现,下次我来就别摆这些东西了,大晚上的吃这些,血糖怕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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