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中,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松晏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直射进他的眼睛,逼得他忍不住再次闭上双眼。
“小贱蹄子!叫你还敢偷东西!”
“还说什么陛下亲口赞赏过的乐师,我呸!”
“偷东西也就算了,还非要勾引薛公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亏得崔姑娘还将你当作亲姐妹,处处替你求情。”
......
恶毒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松晏额角一痛,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触到黏腻的蛋液。
他怔了一怔,低头只见自己手上戴着镣铐,十指指尖上染着凤仙花的红。
这竟是女子的手。
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女子,且正坐在囚车中游行时,松晏不禁有些茫然。
周遭围观的人嘴里念着难听的话,唾沫四溅,大抵是趁此机会要将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只是可怜了松晏,甫一睁眼就被鸡蛋砸,被菜叶打,偏偏身体还不是自己的,使唤不了,只能随赵可月心意沉默地接受一切。
“赵可月?”
“沈万霄?”
他试着喊了几声,但赵可月无动于衷,周围的人群也无动于衷,沈万霄更是不见踪影。
至此,他才明白在这梦境里他依旧只是个外人,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但不知赵可姿对他施了什么法术,竟将他困在赵可月身体里面,切身体会着她的疼和悲伤。
良久,松晏才认命地叹气,接受这件事。
囚车行驶的缓慢,松晏仔细看着路,路过先前与沈万霄一起去的酒楼时方知这是去往剔骨堂。
松晏抬头,见行刑这日天光大好,烈阳高照。
待赵可月顶着正午的日光被赶至剔骨堂时,堂前早已经围满得水泄不通。
白玉城的百姓都赶来凑热闹,多稀奇啊,薛家薛百泉一手遮天,竟连陛下亲口赞赏过的乐师都敢动。而这事要换个说法,便成了薛百泉冲冠一怒为红颜,是千古流传的佳话。
是非对错,全在一张嘴。
松晏望着堂前人山人海,忽感不适,一瞬间明白先前步重说的“有些人比妖魔鬼怪还可怕”是怎么一回事。
渐渐地,他感到一阵悲伤涌上心头,紧接着便听见赵可月胸腔里的一声闷笑。
这是赵可月的悲伤。
忽的,耳边响起一声叹息,一声轻笑。
[多可笑啊,荣华富贵时人人巴结你,落魄时连路过的狗都要咬你。]
松晏一愣,而后意识到这是赵可月的心声。
赵可月冷眼望着前方乌泱泱的人群,任由他们将臭鸡蛋、烂白菜砸到身上,而她始终无动于衷,仿佛被砸的人不是她一样。
“可月!”
直到人群中一声哭喊响起,她才有了反应,循着声音望去——怀香楼的众姊妹们挤在人群之中,掩面而泣,伤心欲绝。
[她们都来送我了……姐姐,你却不肯见我最后一面。]
松晏心脏忽然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也罢,姐姐还是不要来的好。]
[她最爱干净,待会儿若是被血溅到了,指不定又要骂我。]
赵可月扯出一丝笑来。遥遥地,朝着诸多姊妹们,也朝着未前来相送的人。
囚车在剔骨堂前停下,赵可月被两个高大的侍卫揪着头发从囚车上粗暴拽下。由于几日未进食,她刚一落地便双腿虚软无力地朝着前面摔去,但两个解差却没松开手,拽得她头皮生疼。
松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赵可月却一声不吭,大抵是因这点疼不及心上半分。
围观的人仗着自己长有一张嘴,随意对着她指指点点,字字句句令人作呕——
“我还以为天下第一的乐姬长得有多漂亮,原来不过是个歪瓜裂枣,真不知道怀香楼是怎么选上她的。”
“就这么点姿色,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去勾引薛公子的!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
松晏听着听着,不免纳闷起来,心说这些人是眼睛有毛病么?赵可月那张脸皮,要是搁在他们骆山,那是多少妖怪都争着抢着宁愿花重金购买的美人皮。
“诶,不过你可别说啊,这小妮子长得虽然丑了点,但她那姐姐生的可是叫一个水灵!那大眼睛小嘴巴的,跳起舞来更是......啧啧啧。”
赵可月的目光落在说话的男人身上,冷如刀子。
男人被她盯得一怵,不禁咽咽口水,见她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囚服,登时壮着胆子恶狠狠地瞪回去:“看什么看?臭娘们儿,再看老子挖了你眼睛!”
赵可月冷眼瞪着他:“我不许你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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