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忆希这被打扰得也写不成信了,索性搁下笔,慢条斯理地接过士兵端进来的茶。

“老师,您先坐,北地风沙大,喝些茶润润嗓子。”

林将军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下,一口气就喝光了茶杯里的茶水,“王爷,您得小心叶丞相。”

“知道了知道了,就凭叶丞相,是杀不了我的。”

他饶有兴致地去瞧林将军,“能杀我的,只有他儿子,还有,皇上。”

林将军一把将杯子剁在茶案上,狠狠“呸呸呸”了几声。

“多不吉利,咱们现在行军打仗,可是在做九死一生的事儿呢,您也不避讳着点儿。”

“是是是,都听老师的。”

两人就这样坐着倒也尴尬,吴忆希想了想,重新提笔。

“老师,我一直很喜欢一副对联,只是从来都不能把它写出来。”

“你小子该不会是要写造反的对联吧?”

吴忆希笑而不语,索性铺了一张新纸。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林将军虽然是个糙人,可瞧着这对联还是能默出几分意思,“七王爷您可别吓我,现在的天呈,若是离了您,那还能是天呈吗?”

“我啊,就是做够了这七王爷,被百官忌惮,被皇上猜疑,若是哪日能给我个自由身,卸下这一身重担,不必操劳国家琐事,指不定我还能多活几年。”

“呦您说点儿别的吧,皇上如今尚且年轻……”

然后吴忆希就笑了,语气温和而强烈,他说,“林将军,老师,您可别再逗我了,皇上过了今年也该弱冠,是我当年辅政之时的年岁,你们可不要小瞧皇上,也不要将他当做一个孩子来对待,他是天呈万人之上的国君。”

吴忆希笑着去瞧林将军,“皇上他比你们想象的都更强大,他只是被我保护得太好,缺少了一点点历练而已。”

“老师,您得帮我实现归隐山林的心愿呀。”

林将军到底是没再回话,他着实不知该如何去说,吴忆希的意思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那烛光影影绰绰,虽然又温暖又明亮,可是若离得太近,也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星星之火,也可以烧掉整座城池。

吴忆希这心愿,到底是无法达成的,但是该给吴允铺的路,他自是要竭尽全力。

待林将军走后,吴忆希听见了几声鸽子叫,默了默,随即走到那声源附近,回应了几声。

“王爷,是我,百梓国的严大人回信了。”

当初的那封求救信看来起到作用了,若是百梓国那位首辅大人不想管,大可不必回信,既然回信了……

吴忆希轻轻一笑,想必是十拿九稳了。

严大人的回信里除去落款,就只有十六个字,其中八个字还是吴忆希信中写给他看过的。

“山辙以南,万人就绪,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吴忆希将这封信折了一下,凑近烛火,可是随即又收了回去。

百梓国那位首辅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封信,还是暂且留下吧。

军帐之外的天地已是漆黑一片,天气不太好,就连星星也看不见,篝火,是营帐之外唯一的光。

而此时,京城之外已经聚集了数万灾民,在城门口施粥的宫女太监已经忙活了一整天,这才刚刚发完吃食,一个个已经累得腰酸背疼了。

叶朝钧此刻正在皇上的御书房,将一个匣子放在了吴允的面前。

“皇上,这是七王爷出征之后,王府中的秋姨给臣的东西,里面是王府的所有财产,共计三千七百四十万三千七百六十两的银票。”

吴允吃惊地睁大眼睛,“三千七百多万……这可比国库里的钱还要多上数倍……”

为什么,七王府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他是从哪里来的……

叶朝钧听着吴允内心的慌乱,连忙安抚他,“皇上,七王爷先前大办自己的寿辰,微臣猜测,他是为了筹备这些银钱,来解国难当头的。”

吴允这才反应过来,“是了……七皇叔在出征之前执意要提前办寿辰,原来是这样……”

他仿佛松了口气,又好像还有一团气压在他的肚子里,不知为何,就是散不去。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那么多人纳谏,都说七王爷恐有不臣之心,这些钱他交给叶朝钧,却没有交给吴允,他手里有兵符,难道就真的不是暂时让叶朝钧帮他保管,用来购买兵马粮草,起兵夺位的吗……

这些银票的数值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这个小小的天呈国举国之力也没有这么多钱,吴允从来没有如此心慌意乱过。

叶朝钧听着吴允的心声,一直蹙着眉抿着嘴,他甚至开始后悔,后悔把这个匣子拿到吴允面前。

可是他还是说,“皇上,七王爷交代了,这些钱微臣如何使用都可以,微臣可以把它献给皇上,也可以用它来赈济灾民,七王爷绝顶聪明,既然他敢把这些银票交给微臣,那必然是会考虑到这些的。”

吴允愣怔了许久,终是接下了叶朝钧手中的钱匣子。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伤害自己的皇叔,可是皇叔也教过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叶朝钧此刻,实在有些疲惫,可是他不能一直帮吴忆希说话,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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