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柯明雄第一次见到这双鞋。

上一次的时候,它还穿在一个人的脚上。

那个人的名字叫程菲。

她好像是在附近写字楼里工作的白领。

柔顺乌黑的披肩长发里,是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她神情开朗异常,神采飞扬。

柯明雄偶尔出门的时候,与她碰到过几面,想不记住都难。

不过,柯明雄并没有和她聊过天。

最多最多是在回家遇到的时候,相互之间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这样不请自来进入到一个只有点头之交的女孩子家好吗?”

柯明雄自言自语道。

他知道自己如此模样看起来会很怪,但是在过去的三天里,他已经习惯如此了。

人是其社会关系的总和。

柯明雄原先不理解这句话。

可是这三天连网络上交流的日子让他深刻意识到了,人只有与人连接才是人。

他嘀嘀咕咕发出声音便是如此。

他要在孤寂的环境里与自己连接,以此来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是一个“人”。

柯明雄向内探索。

程菲这间公寓干净而整洁,物品摆放齐整,一尘不染。

与总体淡色的色调搭配在一起,仿佛在诉说此间主人的心性。

柯明雄走到窗前,撩起卡在窗户缝隙中的风铃,关上了窗。

他回身靠在窗沿边审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书桌与化妆台合二为一,左边是一台合着盖子的笔记本电脑,右边是亚克力透明材质的阶梯化妆品收纳盒。

一张略窄的竖条落地镜贴在墙上。

柯明雄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的倒影。

略长的头发出油打柳,几日未剃的胡茬唏嘘生长。

上身穿着一件图案不明的t恤。

手中握了一把菜刀。

下半身本应该是两条腿一般长的裤子,此刻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短的裤腿丝丝缕缕,比狗啃了还要糟糕。

其下裸露的小腿上有些清晰的齿痕,发炎肿胀,化脓不堪。

状况有点糟糕的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他觉得自己是个平和友善的人,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异性说他是个好人,适合当朋友。

只是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好像不太适合笑。

三日来恐惧不能入眠带来凹陷眼窝和憔悴模样。

略显糟糕的邋遢模样,半截的裤腿,暗红色星星点点干涸的血迹。

还有他手中的菜刀。

最后配合上那很强行的笑容。

让他的模样活似恐怖游戏里扮演捕捉玩家的恐怖大反派。

算了,算了。

柯明雄放弃了强行阳光。

他挪开视线,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

绿色的提示灯开始闪烁。

他说道:

“整栋公寓楼的所有门敲了都没有回应。”

“我瘫在地上,快要崩溃了。”

“好在隔壁的门没锁,我用卡片划开了它。”

“这里的住户我见过。”

“她的鞋子还在门口,可我没在屋里看到她。”

“她桌上的化妆盒里有把剃刀,好像能用来刮胡子。”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用得上。”

“我打开了冰箱,冷冻室里有一盒速冻馄饨。”

“冷藏室里有八瓶水。”

“我能继续活下去了。”

“OVER.”

柯明雄把录音笔揣入口袋。

他扯着衣服的下沿,兜着水和馄饨走向门口。

他又被那双小巧而精致的鞋绊了一下。

“叮啷。”

菜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柯明雄靠在墙上,努力兜住身前的水和馄饨,缓缓的蹲了下去。

他伸出胳膊,快摸到刀柄了。

卫生间的门缝处,倾泻出了暖色的光。

他看到光的一霎那,好像是霹雳划过脑海。

他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程菲家的门没有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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