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的伟力于穹顶中落下,萃变凝固到极致的神秘之质,同时倾泻于现世与红池。

巨构运转,降下破灭的威仪。

光线都在这条漆黑通路中层层湮灭——当黑芒沉入被封锁的铁幕正中,一阵横兀的无形冲击从池中翻涌,伴随灭绝令的留痕直直穿入骄阳的主体。

几乎掀翻帷幕的轰鸣响彻大礼池,像是有滚烫的铁球没入坚冰。在滋滋作响的溶解声中,灭除了一切阻碍的灭绝通道,在大日中心留下一个贯穿的空洞。

日冕上蒸腾起辉光的残渣,撕裂的嗡鸣同时响彻整座巢都,似是凄厉的哀嚎。

圈禁于铁幕中的影响,还是在灭绝令与大仪式的双重伟力中泄露,溢出隔绝现世的封锁层。

下城的深夜,无数人在冰冷与不安中惊醒——刺目的辉光烙印于眼前,冻结他们的意志,渗入他们的颅液。

那是如冬日般森寒的光,是从大日伤口中喷溅出的血。

它受伤了。

「监测到目标重创/奇迹密仪运作状态良好,神秘流质配置稳定,持续打击——」

远空之岸,银河与大星的碰撞仍在僵持,但胜利的天平正向着基金会的一方倾斜。

空中的那轮大日终究只是从骄阳之血上留存的残影,即使强大,却也只是无根之物,它所司掌的准则已经跌落,得不到池底的红液供给,在基金会不惜代价的打击中,即使是太阳也终迎破灭。

大日正在开裂。

「目击到其主体结构破损17.4%,神秘能级已下降超过30%,影响正在削弱,即将跌下第五阶段——目标已无法维持完整……」

「它要碎了。」

.

“要赢了……”

坚守于铁幕的最边缘,眼前咫尺之距离,就是几乎要击碎世界的灭绝令现场,年轻人擦了把头上的细汗,沉沉呼出一口浊气,将胸间的悸动狠狠压下。

休谟树虽然已抵达算力极限,但依然坚挺——封锁协议伫立于残败的大地之上,即使几次都摇摇欲坠,但还是如一面神墙隔绝着灾害的影响。

“我们还在大礼池中击坠了太阳……终于是没让这玩意浮上现世,老大们还是牛逼啊!”

同事已经准备开香槟,“叶哥,我们成功活到天亮了,还是在这种一线岗位上坚守!这回去不得狠狠升职加薪呐……”

.

一刻的寂静,高级技师并没有搭话。

“有哪里不对……”

叶芝面色凝重,观察着那些复杂的数据,眉头越皱越紧,喃喃自语道,“仪式场没有消散,未知的大仪式仍然存在……”

“可明明我们已经击碎了它的主体,为什么……”

仪式学是一门很深奥的大类学科,它复杂繁琐,入门难精通难研究更难,属于公认的天坑专业之一。

但即使是认识最浅陋的仪式学徒,都知道一个道理:一场完整的仪式,在其主位的核心被破坏掉之后,就像报错的代码一样,根本无法编译出结果。

太阳被击坠了,大仪式却还没有结束……

这说明什么?

下个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心悸,“只可能,升起大日不是仪式的目的,甚至不是核心……所以,这只是仪式的一环!”

这样的话……

他以最快速度对着权限通道咆哮:

「监测员131号汇报:还没结束——」

下一刻,拨出的通讯被爆发的震荡撕裂,叶芝看向远处沉没的破碎大日,目眦欲裂。

.

-已经来不及了。

“我确实没有说过……这场大仪式,是为了重新升起骄阳。”

不同于基金会那边的焦头烂额,目睹大日被击落的灰,看起来依然无比平静,他半眯着眼睛,正于红池中漫步。

他口中有辞:

「曾有沐光者预卜…骄阳必将重新悬于高天,祂会从一片血色中升起,既无鲜血的颜色,亦非夜晚的时辰……」

「尊崇拂晓的卜告,我已在巢中高举大日。」

他似在颂唱诞于辉光中的曲目,音调高亢,表达的意思却又一转,流露着无上的傲慢:

「可祂若不遵循我的意志,那便毫无意义。」

「那轮升起的骄阳,祂应烙印有我的名,可是,若骄阳非我……」

“那就重来一次。”

灰癫迷升高:“我于此地复现骄阳乖蹇的命运,祂的分裂将化作天光的新生!”

「大仪式其六:欲望」

「我为欲望的空洞填入吾之追奉——」

「第·二·拂·晓」

“嗡——”

角声抵达高峰。

抛却,溶解,悲痛,供奉,祭献,欲望。

置闰之法的六重空洞尽数圆满,大仪式已被彻底补完。

接下来……

不管是谁,密教徒也好,凡人也好,董事还是乞丐,无所谓身份……都给我睁开你们不同颜色的眼睛,用你们透明的瞳膜将此幕尽数铭刻。

灰大笑着:

“你们须牢记我的恩惠,回应我的宏愿!”

即使是你们这些渺小者,卑微者,也有幸于此见证我的伟大功业——

「伟业:分·裂·之·时」

.

先是一瞬间的万籁俱寂。

再是沉寂的尽头,某种无形之质积压到极点的井喷,恐怖的波纹顷刻间奔涌而出,覆盖了红池中的一切。

如此璀璨,如此冰冷……

大地在喷薄而出的辉光中褶皱,像是近火的塑料纸收缩蜷曲。

尖啸与轰鸣共同上升,与休谟树的震荡编织成一首交响乐。

伫立的铁幕于伟力中倾斜——

「警告:休谟树算力过载,封锁协议即将离线,全员抗冲击准备-无缓冲,3,2,1……」

叶芝面无表情,在内部智库发送了一个最高级别的防冲击预报,下一秒就将监测室内的静默环境强度推到极限。

「记录:第一次冲击——」

.

大日被击坠了。

但分裂的太阳,恰好补完了这场仪式的最后一步。

基金会成为了他的工具,帮助灰解剖骄阳——这也是最终的原料。

.

破碎的骄阳化成无数大星,如坠落茵陈沉入红池,凝固的红液疯狂蒸腾,在无垠之池中掀起一阵澎湃涌潮。

于是池液泛滥,就如启示录中曾记录的那场“大洪水”,裹挟着灭世的威权,冲刷在现世与红池的分界线。

「封锁协议·铁幕,已离线——」

凄厉的嘶鸣如山峦塌陷,大地与天空齐齐悲叹,铁幕几乎是被与世界等高的巨浪撕碎。

大日的碎片于池中溶解,化作光筑之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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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冲击结束——倒计时三秒,第二次抗冲击准备……紧急情况,赤潮抑制模块已超频,与智库失去连接,操作员已手控将其移出系统,所有供能用于维持静默环境。」

高级技工熟练手操,将超载烧毁的模块直接丢弃,叶芝看着火光从漆黑的穹顶上炸开,伴随沉闷的巨响跌落在黑土的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轻叹一声,紧闭双眼,用小指戳破自己的耳膜,虽然作用有限,但还是尽可能去减少浮出现世的赤潮对自身的影响。

「记录:第二次冲击。」

.

骄阳的无垠轮廓已有近半溶解于大礼池,铁幕的残骸伫立于大仪式场的边缘,断裂的根茎看起来狰狞可怖。

下一刻,在支离破碎的池沼之上,有无形宏伟之物自鲜红池中上浮。

那是一道纯白色的,布满狰狞裂痕的门扉。

门缝中流淌着干枯的血渍。

遥远缥缈的咏叹调仿佛描述创世的神曲,自高天奏响而传递至大地,在众生的瞳中雕刻着这道灿烈的辉光——

-由我这里,直通洁白高塔。

-由我这里,直通不仁之国。

-由我这里,直通永光之城。

【于辉煌高天激发造我的君主;造我的大能是辉光的力量——】

【是无上的理性与寒冷所自出。】

灰的身影出没于门前,他微笑着诵唱:

“我永远不朽!”

【在我之前,万象未形,只有永恒蒙昧的事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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