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大人,不再找找了?”

“宣布吧。那些为国捐躯的壮士们,家里面孤儿寡母还等着抚恤。”

南平郡不见了一条军船,郡守喜气洋洋。南平郡一纸军书,飞报江陵前线;西军老大桓玄看过了军书,摸着脑瓜子纳闷:

战报上写,南平郡冒出来一股子水匪,在沅江里和西军督粮的楼船打了个照面;一番血战,不仅军船军粮被尽数劫走,南平的西军竟阵亡了两千多人——这股摸不清来头的水匪,煞是凶残。

南平郡守发了大财,既平了郡里帐面上连年的饷银亏空,并且无厘头大赚了一千九百个兵丁的抚恤银子。

有人笑,必定要有人哭。哭的人有两帮,一帮是郡守派出去玩命的南平郡兵,另一帮是郡城周围,平日里安分守己只敢收个过路费、顺带欺负欺负过路百姓的老实水匪。

正因如此,今夜东安城外、江边野村,遭了这一场本不相干的浩劫。

南平郡、东安县令,这县太爷官小事儿多,轮不到他笑,他也是哭的。郡里连日发下来多张公文,勒令各县督促县尉巡江剿匪,限期郡内的每个县城必须拎上来五十个水匪脑袋,否则先把一把手撸了祭旗。

东安县确实也是盗贼猖獗之地。东安县,处在沅江尽头,水汊纵横,盘着不知多少条不具名的山溪野河;更兼山深树密,地形复杂,别说他县太爷不知道平时县治里有多少水匪山贼,就是熟知这盗贼们横在哪山哪岭,剿匪的胆子他也是万万没有的。

县令抽了县尉一顿鞭子,县尉领着乡兵们拉网式逛了一圈县治,野餐半个月了,一根匪毛都没摸着。

县尉又挨了两顿鞭子,一顿鞭子蘸水,一顿水里加盐。县尉疯了,县令也疯了,郡守的期限越来越近,听说其他六十多个县城已把水匪的人头缴齐了,他东安县还是没有丁点动静。

郡里红漆大印的文书又到,县令扯了信看,南平郡守这次没有官腔措辞,而是拉着白条,问候了他县令的祖宗三代。东安县令握着小皮鞭的手微微颤抖着,倒吊着玩着捆绑的县尉嚎啕着;县令没有再挥动皮鞭,而是亲手解开了县尉的绑缚。县令大人老泪横流,拍着县尉皮开肉绽的后背——大限将至,前途不保,南平郡是没活路了,县令准备和县尉商量商量,领着乡兵往东去投北府。

县中文吏凑上涕泗横流的哥俩身边,低声沉吟道:

“大人勿忧,我看事情未到绝处。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咱们与其那个不如……”

县令四十五度角仰望衙门里黑不见光的天花板,叹息打断道:

“你是要去弄沅江里弄条大鱼,再往鱼肚子里塞个布条子吗?天天琢磨这不着调的事,你也就当个吏,不知进退,一辈子做不得官!”

“是是是,小人才疏学浅,大人明鉴。”文吏赔笑道:

“小人的意思是,这几天我跟着县尉大人巡逻,见那东安城外的一座野村,村民刁滑,不像好人……”

“你说那连个名字都没有的江边野村?原是个坞堡,一二年前桓将军亲自带兵把那坞堡扫了,留下五六十户老弱病残。这些残生之辈,沿江种桑养蚕、平日打柴采药为生;倒是不像水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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