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成眼光果然犀利,劫来的漕船,都是财大气粗的盐商打造的,又结实又轻快。
此刻西北风正盛,五艘快船张足了帆、吃饱了风,再加上村里人在黄河惊涛骇浪之中练就的船技,船队一行浪里白条一般,沿着运河飞速南下。
航行了有一天一夜,运河骤然开阔,在黎明的微光之中,一片一望无际的开阔水域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家村的村民,都是几辈子同黄河的惊涛骇浪搏斗的渔民,何曾见过南方大湖的气象,无不发出啧啧惊叹。
赵承成在一片惊叹声中,也亲眼见到了这片浩渺烟波,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湖面上湿润而又清冽的空气,顿时灌满了他的双肺,将徐州城下的血腥味、腌臜气一扫而空。
从黄河边上一路辗转数千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过了多少险,这是赵承成将近一年来,神经最松弛的时候。
终于,深入骨髓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潜移默化地灌输到他脑海中的营养也在此刻翻涌出来,让他禁不住吟诵起王勃的《滕王阁序》。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当年背诵只觉诘屈聱牙;
如今吟咏却是行云流水。
这大概就是人生阅历带来的不同吧……
赵承成正在陶醉之时,却被赵同瑞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大哥,这么大一汪水,难道咱们逃到海里来了?”
“扫兴!”赵承成嗔了一句,“你懂个屁,大海比这大多了。这是一片大湖。”
“这就是湖啊……那么有没有个名字?”
“洪泽湖……”
“洪泽湖……好名字,听这名字,就是个大湖!”赵同瑞若有所思道。
一旁的余庆祥却问:“不对吧。大哥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知道这个湖的名字?”
赵承成当然知道了。
穿越之前,他的祖籍就在洪泽湖边,徐州南下第一座大湖,他不可能不认识。
然而这个真实原因,赵承成却不能明说,只笑道:“我叫你们平时多读书吧!书里都写着呢!不信,咱们到湖边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可我们不认字啊,咋读书?”
“知道了。等安定下来,我就找几个私塾先生,教你们认字,教全村人都认字!”赵承成深知知识的重要性,“现在还是先撑好你们的船吧!”
按说洪泽湖虽然不是江南膏腴之地,却也是鱼米之乡,人口众多,找个人问问情况应该不难。
然而赵承成的船队,沿着湖边走了大半天,都没遇到半个人。
所幸没有李成栋追兵的消息,船队从容在湖上航行了一整天,终于在一片湖畔滩涂之上,遇到了两个垂钓老人。
赵同瑞把船靠上去,不料此处水浅,船底搁底,还离滩涂有好一段距离。
赵承成忍着寒冷、脱掉鞋袜、撩起裤腿,亲自下船趟着泥水前去询问——果然就是洪泽湖。
“这里的确是洪泽湖,不愧是赵大哥!”余庆祥赞道。
赵承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那两个老者:“这里都是水草丰美的良田,怎么都没人耕种呢?地都荒着,岂不可惜?”
得到的回答,让赵承成心寒。
原来是崇祯十三年春,淮河发生洪涝,当年收成几乎减半;
当年夏天,瘟疫又起,虽不至于十室九空,但也是家家服丧、户户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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