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知,沈三具有欲取先予的高深智慧,所以说不清楚,究竟是张放引狼入室,还是沈三瓮中捉鳖;又如你所知,张放是好色登徒子,沈三的高深智慧对他屡试不爽,所以说不清楚,究竟是沈三欲擒故纵,还是张放作茧自缚。两人果真旗鼓相当,两人都在火中取粟。但是因为男欢女爱是一个对称的共轭结构,所以相互都同时是对方的火与粟。这就是说,生米要做成熟饭,既要火,也要粟;男欢女爱就是大锅饭,交欢的两性共烹一锅饭,也共吃一锅饭;自己是食材,对方也是食材。这就是食色与性。
沈三微露丁香颗,垂涎欲滴地探入张放双唇间的破绽,俏皮探入却仍由舌根节制,停驻半空。张放的脑袋被相对着的短发笼罩,口腔之间感受到温热舌尖的撩拨,若即若离却又可望不可及;丝丝热气矜持不断涌入,流动着进入他的嘴;顷刻间附着丁香气息满溢牙床,唾液被诱引决堤向喉咙淌去,几乎就要滑入支气管。在这种对峙时刻呛水咳嗽,不仅是悄然甘拜下风,恐怕也将大煞风景。所以张放努力撑持下颚的扩张,牵连鼓动肌体膨胀,在喉管上方僵硬地开辟一片湿地,吸收容纳倒流的凝集水珠。
眼见张放狼狈地勉力维持,沈三感到滑稽可爱,意兴大发。随即摆弄舌尖,游走在张放的上齿,来回刮动,更借地心引力推波助澜,将一串黏着扣下,任由流离填充张放的储备湿地。众所周知,湿地可以蓄水,却有限度,何况沈三变本加厉地戏弄?张放精通地理,明白洪水即将滔天,当机立断突身向前,吞咽下丁香气息;沈三觉察到不妙,不吝锋芒毕露,引舌前突牙床,干扰吞咽。两相前倾的精细操作相互碰撞,僵持之下相安无事,不能分出胜负,果真是棋逢对手。
旋即沈三迅速变招,刺入牙床,挑飞相对的一片舌底;张放见招拆招,顺势蜷缩前舌,上压去捉沈三舌尖,上下齿牙轻咬,却怜香惜玉不敢较真;转而又回卷双唇,再隔唇咬舌,电光火石之间深锁丁香颗。沈三作为天才的实验物理学家,擅长精微的物理操作,立刻以进为退,更深入地挑弄张放上腔,胳肢一般轻点,惹得张放酥麻难耐,忍不住松口,终于放虎归山。这场唇枪舌剑的对决偃旗息鼓的情况就是这样。这说明训练有素的好色登徒子面对天才的实验物理学家,虽然无法轻易取胜,但是好歹能有一战之力。
休整片刻,张放回撑腰身,又在水球凹面中看见无数个镜像,相互重叠着朝向自己,有模有样地喘息。或许那就是自己,但是又肯定不是自己。诸多的假可以组成真,或许自己就是由这些镜像片段聚焦投影,进而凝固成形的一具真实的肉身;诸多的真可以组成假,或许镜像片段是真实的,而自己只是许多不可认识的真实自我的现象之一。
前一进路追随莱布尼兹的教导,因为我能看见无数镜像的存在,说明我身处的这个世界是最兼容的,所以是最好的世界,进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真实自我;后一进路追随康德的教导,因为一切都是现象,那么我和镜像也就别无二致;真正的我即使存在,我也无法认识到。因为物体本身无法被认识,我也是无法被认识的物体,所以我只是自作多情的一个知识片段罢了——我无法确证自己。
云龙与风虎究竟意欲何为?这个玲珑小世界究竟如何参透?沈三与张放将何去何从?张放几乎心灰意冷,但是经历一场极致攻防后,竟然无力心灰意冷。这说明心灰意冷犹如严肃哭泣,极其耗费心神。这就是弱智无法担忧,而过慧容易夭折的原因。
张放的口腔仍然残存丁香气息,这是沈三俏皮的柔情似水。弥散的芳香这样真实地藏匿在他的身体,使张放明白各自的归身宿处——沈三的去处就是张放;张放的去处就是沈三。这场欢爱,本就是轮回之所,本就是新生序章。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