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花灯落下前的最后一天。
陈雨晚走在冷清的街上,本来节庆最后一天还不至于如此残败,只因今晚天不作美,突然降下大雾。
数九寒天的不下雪,弄这一出,搅了兴致。
陈雨晚心里挺糟,这几天萧玉晴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就好像负心的汉子,有家不敢回,整日如坐针毡。不由得去想世间情字何其难写。不过好在人生不过百年,不用看谁做的比谁好,只需任由一代一代重蹈覆辙。
陈雨晚搅动着思绪,看着蒙在眼前的雾帘,感觉自己也变成了躲在雾气后的花灯,一同迷失在凄冷的街道上。
被打湿的纸灯过了今晚就要凋零,而被淋湿的人换身衣裳便要继续。
陈雨晚看着雾中朦胧的月,感觉整个世界十分诡异。
“罢了,回去吧。”陈雨晚自言自语道,随即转身还归旧路,灯暗人昏沉,一来二去却走串了街道。
且说他正四下张望,忽听前面风动,不觉迈步过去观看,见那边一人影闪过,再找已寻不着了。
走着却觉地下有些滑腻,低头看去果是踩了一滩鲜血,陈雨晚蹲下观瞧,点点头道:“倒是个合适的当口。”随即过去看了眼死尸,不认识,他也不理睬,蹭蹭鞋底寻路回去。
回到住所,林暮沉和萧玉晴都早各自回房了,他也只得进自己的屋子,胡乱收拾东西。
“明天就要去了,狗日的,没想到老子还要入伍。”陈雨晚边收拾边骂。
“还分班,分他娘的班,还说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我看那老头就是在坑我。”
“东城防守严密,调遣中央部队,这都让那个王八蛋大摇大摆地进来?”
“诶,不对!”陈雨晚突然心头一惊,不知那天和薛飞轮发生的那些,影看没看见,如果叫他瞧见了,不知道要判个什么罪名。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放心了,毕竟是沈世坤的人,既然有用就该保着自己。
陈雨晚叹了口气,又开始自说自话:“也不知道能分到些什么同伙,还有点小紧张。”
“罢了,罢了。不想了,明天又是悲惨的一天。”
陈雨晚说着往床上一躺,睡觉了。
“老陈,醒醒,起来了!”
林暮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雨晚轻轻睁开了眼睛。
“醒了!”陈雨晚应着,一边穿衣服一边念叨,“果然一有事就睡得轻。”
洗漱收拾完,到餐厅见萧玉晴和林暮沉已经坐在那里了。
桌上摆好早餐,陈雨晚坐到林暮沉的旁边,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两口。
“哎呀,困呐!”陈雨晚做作地呻吟着。
坐在对面的萧玉晴压根不理他,头也不抬地吃着粥。
林暮沉笑起来,说:“我看你怎么提不起劲儿啊?不期待一下吗?”
陈雨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无力地说:“期待啥呀,你爱上课吗?”
“哪来那么多事。”
萧玉晴一开口,陈雨晚又不敢说话了,整个人缩回去一圈。
好不容易吃完饭,三个人出去。萧玉晴走在前面,陈雨晚拉着林暮沉一起在后面跟着。
到了基地门口,在公告牌上查看着分班表,陈雨晚在一班,林暮沉在二班,萧玉晴分在三班。
“得,全分开了。”陈雨晚手一摊。
林暮沉笑道:“哈哈,反正不远,隔面墙的事。”
萧玉晴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陈雨晚和林暮沉跟在后面,走进了楼门。
萧玉晴不爱挨着他,一顿快走就没影了,陈雨晚无奈苦笑,慢慢走进班门。
“诶呀!晚哥来了!”
“哎呀!晚哥太帅了!”
刚一进门,就听到蒋海平和叶渡舟的声音。
陈雨晚觉着惊喜,不由发笑。
花雨天从教室后面的角落叫道:“我也在这!”
“我看看我坐哪儿。”陈雨晚说着走向黑板上贴的座位表。
“这呢,写着名呢!”江浸月在底下招手道。
陈雨晚走过去,在江浸月右边隔着过道的坐下,说:“诶呀,这好啊。”
叶渡舟大老远过来,坐江浸月桌子上说:“你俩坐得近啊,我也想过来!”
江浸月反驳道:“你可拉倒吧,挺烦人的!”说着就把他往下推。
“什么玩意!唉!”叶渡舟故作委屈,眼看江浸月起来要打,他赶紧笑嘻嘻地跑了。
陈雨晚看看旁边,桌子上贴的名字是“毕期忱”,也不知是谁。
一会殷枫带着穆棍进来,蒋海平见了又大叫道:“老黑!”
殷枫懒得理这伙骚人,骂骂咧咧,带着穆棍在最后一排落座。
屋子里乱哄哄的,大伙互相搭话,陈雨晚干坐着,闭目养神。
“人来全没?还差谁不?”闻声看去,进来一个是管事的领班。
叶渡舟在第一排咋咋呼呼,当即起身往后指道:“那还有一个!”
“就差一个了是吧?先不等他了。”
话音未落,就有个人一路小跑进来,引得一阵笑声,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便朝着空座过去。
毕期忱摸了两下自己的名牌,随后便坐下伏在桌上。
“好了!这回来全了吧?”领班说,“看看有没有坐错位置的、走错班的,都快看看!”
叶渡舟笑道:“谁能干出那事啊?”
花雨天也笑道:“那不智障吗?”
此时突然有一个人起身,跑出去了。
“哎呀!还真有走错屋的哈哈哈哈哈!”
“太妙了呀!哈哈哈哈哈…”
大伙忍不住笑,却有一个声音十分突出,既尖细又狂野,用比喻的方法说就是像个强横无比的老太太用劣质大喇叭猛烈骂街。
头一次听到这种声音的同学们都惊呆了,顿时整个屋子安静了下来。
“哎妈呀,这啥动静啊?”
“咋整出这声了呢?”
“谁呀这是?”
“吓我一跳!”
大家一顿议论,陈雨晚也小声跟江浸月说:“这个太狠了呀!”
“是啊,太吓人了!”江浸月回道。
“好了好了,安静!”领班也有点吃惊,但还要勉强维持秩序,她缓了缓心神,接着说:“一会先去几个人把服装领了,下午你们就该开始挨训了。”
蒋海平抱怨说:“妈呀,咋还训呢?”
管事的听见,回答道:“那当然了,你们都是散惯的,训几天正正风气。”
下面一片唉声叹气,随后几个坐不住的争先恐后地出去取衣服了。
四少跟他同桌都出去了,陈雨晚不想出头,也懒得动,他觉得有些无趣,便又自顾自趴在桌上,侧头看着有些老旧的木制桌面上岁月与人来人往的痕迹。
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众人分发衣服,花雨天发完看见手里剩下一件,自言自语道:“给自己剩了个大的。”
陈雨晚回头说:“我这个小了,换换。”
两人穿上,都正合适。大伙也都弄的差不多了。
之后又不停有人传着填了几张表,却有个女生给人感觉莫名温暖。旁人说话都冷冷的,唯独听她说时却似乎没有边界,直进了人心。
“你好同学,帮填一下表吧,就写在这……”
明明是每人该做的事,却教她说得像帮她多大忙一样。陈雨晚本不以为意,却突然一股暖流破开了心冰,按她说的,一笔一划填好了。
旁边毕期忱也给填了,之后她便去下一排继续笑着对每一人说。
如此陈雨晚便留意了,她的名字叫谷一然。
这一项项弄完,大伙再聊聊闲天,便到了中午,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从班里出来,陈雨晚伸了个懒腰,到二班门口等林暮沉。刚站了一会,正看到凌雪惜正和姐妹一起走出来,陈雨晚与她对视一眼,心突然酥了一下,赶紧转移视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直到凌雪惜她们走过去,陈雨晚还是一动没动。
过了半天,林暮沉终于出来了,陈雨晚埋怨着他磨蹭,两个人回去找萧玉晴,萧玉晴却说她遇到朋友了,而且不跟陈雨晚一起吃饭,影响不好。
陈雨晚也没办法,知道这里边别扭,便让林暮沉和她们一起,自己一个人吃一顿。
“娘的,生活真难。”陈雨晚发泄一般地大口吃着,米饭倒是格外弹牙,像是故意跟他较劲。
吃完饭回来,到操场上,陈雨晚仔细辨认着面孔,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见了四少才算放心。
“站好排!”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这几天的教官,希望我们能够顺利配合,不给彼此添麻烦!”
“行!”
教官问道:“谁答的?”
“我!”
闻声看去,队伍中一个人正举着手,是那个毕期忱。
“出来,蹲着!”
“啊,行。”毕期忱有些无奈,从队伍里出来,蹲在一边。
当天下午什么也没干,站了半天,毕期忱蹲了半天。
到了傍晚,直接列队走回去。待大家差不多坐好,管事的也回来了,马上选了几个干部,谁举手就选谁。
这些陈雨晚都不关心,他唯一关心的就是住处。
江浸月说:“唉呀,晚哥,咱俩住一个屋啊。”
陈雨晚说:“好啊,我放心了。”
刚到酉时,陈雨晚又去外面吃了顿饭。吃饱喝足了,陈雨晚走上街,抬头看着灰茫茫的天空,心中一片惆怅。
“这情从何而生呢?”陈雨晚独自念叨着,“算了,回去搬家吧。”
推开公寓的大门,里面有些冷清,林暮沉和萧玉晴好像都不在。
“看来这三人组暂时到此为止了。”
陈雨晚摸着扶手走上二楼,一步一步地踩上每个台阶,推开房门,拿上行李,再慢慢走下楼梯,再原路返回。
一路上都放空了心思,追随着游离的自由,把自己走向新居所的步子尽量放缓,这短短的路却漫长得像一段旅程。
“你把裤子给我拿回来!”
“咦嘻嘻嘻嘻嘻!”
蒋海平甩着一个裤子模样的东西嬉皮笑脸地飞奔过去,叶渡舟穿着裤衩在后面追。
陈雨晚刚上宿舍二楼就看到了这个场面。
花雨天和江浸月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笑得前仰后合,陈雨晚马上融入其中,叶渡舟骂骂咧咧地一边提裤子一边回来,蒋海平笑得快断气。
闹完了之后江浸月和陈雨晚回了寝室,屋子里倒是很简洁,一切都是崭新的样子。
陈雨晚只把一小兜行李往桌上一放,便坐在床上了。
“晚哥,你把东西放柜里,别让谁给你偷去。”
“不能吧。”
“能啊,现在人都可坏了,今天中午花的饭都叫人给偷去了。”
“啊?还有偷饭的?”
“那是啊,刚买的饭转头就没了,可邪乎了。”
“诶呀,那我得把东西藏藏。”
陈雨晚说着把屁股从床上抬起来,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解开包袱。
“我其实也没啥好东西……”陈雨晚一件一件往外掏着。
“晚哥都带点啥了?”江浸月说着凑过来看。
陈雨晚在桌子上摆了几个飞镖、烟弹、爆弹之类的小玩意。
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物品,倒是一个袋子引起了江浸月的注意。
“哎,这是啥呀晚哥?”江浸月说着帮忙掏东西。
陈雨晚看了一眼,说:“啊,这个呀,这个我都不好意思说,现在就咱俩我就告诉你了。”
陈雨晚说着把袋子打开,是一兜子灰,他说:“抓一把,往人脸上糊。”
“唉呀,这也太坏了哈哈哈…”
“是啊,哈哈哈哈…”
两个人笑了一会,又拿出一些有用没用的小玩意,最后翻出了那本好多天没翻过的悬赏册。
“唉呀,晚哥,你这太帅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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