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彩灯,韩延宇有次跟姐姐一起去县城网吧见过一次,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快过年了,他的身上却还只是穿着不算暖和的厚衣服。
虽然巴诺属于亚热带,但冬天还是蛮冷的,不过当地人都习惯了身体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脚上却依然穿着夏天的凉拖鞋,或者是凉鞋。
可能对外地人来说,这是一种怪现象,但是对当地人来说,这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姐姐搂着韩延宇,笑着对他说,等赚到了钱,就给韩延宇买城里孩子才有的那种好看的羽绒服,里面满满当当塞着鸭绒,可暖和了。
那天晚上,韩延宇高兴极了,他一抬眼,便看到县城里的很多商铺,家家户户都挂起了漂亮的彩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就好像姐姐离开那天晚上,两人一起积攒的糖纸。
韩延宇收起了回忆,他觉得压抑的难过,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向家门外冲去。
他真讨厌这样的感觉,他想要冲破这层束缚枷锁,想要姐姐快点回来,或者是跟着姐姐一起离开,去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读书,赚钱,每天都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彩灯。
可是现实,却将他打回原形,现在,不仅仅是没有钱读书,就连姐姐,也消失不见。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韩延宇的姐姐依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喂完了家里的猪,韩延宇从猪圈出来,嗅了嗅袖口的味道。
他又想起上次跟姐姐一起去县城网吧,那晚姐姐夜班,小小的韩延宇以小男生的身份陪着姐姐。
夜深了,他趴在柜台前面几乎睡着,隐隐约约听到有男人的斥责声。
“不想干给我滚蛋!什么玩意就往我店里带?臭死了!”
韩延宇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到姐姐对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鞠躬道歉,赔着笑脸:“实在对不住,老板,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这是我弟弟,我妈带我爸去看病了,实在没人照顾他,就一晚,就今天一晚。”
男人瞪了韩延宇一眼,此刻的韩延宇一惊,醒过来,不明所以地望着赔笑脸的姐姐。
姐姐伸手拉了韩延宇一把,将韩延宇藏在自己的身后。
“老板,您看,我弟弟还小,自己一个人在家也不太安全,您说是不是?大不了,今晚让他也帮忙,不让他睡觉了,工钱您也不用付。”
男人听罢,笑出声来:“一身猪屎的臭味!什么玩意?!他要是能有你身上这么香喷喷的话,我还能不留?”
男人说着话,就朝姐姐的方向靠近过来。
那时候的韩延宇虽然不懂男人到底什么心思,但是危机感油然而生,他挺身而出,用瘦小的身体挡在姐姐面前,稚嫩地凶道:“不许欺负我姐姐!”
男人笑了,那时候的韩延宇不过八岁,但他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男人对他们姐弟俩嘲讽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是在韩延宇的身上殴打了无数下,但是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的痛。
姐姐慌忙重新将韩延宇护在身后,继续弯着腰陪着笑脸祈求:“老板,我弟弟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男人蔑视地看一眼韩延宇,最后将视线落在姐姐的身上,对姐姐扬了扬下巴,之后便抬脚独自朝里面走去。
姐姐低下头,强撑着笑容,蹲身下来,双手扶住韩延宇的胳膊:“姐姐去去就来,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一定要注意安全,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韩延宇看到姐姐黑色瞳仁中映照着灯光的闪亮,他不明白姐姐要去哪里,但是,看着姐姐是笑着的,便点点头:“姐,我哪儿都不去,我听话。”
姐姐笑笑,抬手揉了揉韩延宇的头发:“我们家延宇真乖,听姐姐的话,今晚下班回去的时候,姐给你买糖吃。”
“是那种有彩色糖纸的糖果吗?”韩延宇眨巴着眼睛,问姐姐。
姐姐笑笑:“对,买一堆,咱们回家吃!”
韩延宇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他十岁这年,最后一次吃到这种彩色糖纸的水果硬糖时,也是最后一夜见到姐姐......
两年后的这天,快要天亮的时候,姐姐离开,离开前,姐姐的笑容看上去很轻松,她说,她找到了赚钱的工作,介绍给她工作的人,就是网吧老板,之后又认识了几个男人,说是会带她离开去国外赚钱。
姐姐很高兴,让韩延宇等她回来。
韩延宇看着姐姐离开,那天的晨曦照耀在姐姐的背影,那么好看,就像是一层橘色的光,笼罩着姐姐的青春年华......
唐党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宾县检察院的院子。
阳光刺目,他抬起头,眯着眼睛,一只手遮挡,轻声说道:“青天白日,却.......阴霾漫天.......”
检察官助理沈安从里面跑出去,气喘吁吁:“唐检!您回来了,办公室......有人找.......”
唐党生看着面前的检察官助理,笑笑,笑容惨淡:“小沈,你来宾县检察院多久了?”
年轻的检察官助理见唐党生似乎并不着急,不解地回答:“五年了,22岁进来,今年27,跟您也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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