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已开,请君落子…”

世有二气,一分阴阳,阴者浊也,阳者清也。

清气上升成天,浊气下沉为地。

自此阴阳二分,天清地浊,是有人界白日黑夜,冷暖四季,周而不息,秩序井然。

仙人所谓采天地之精华者,无外乎聚清排浊之法尔。

世间生灵正念正气为清,怨毒邪思为浊。

故而修真炼道者,多称为炼气士,凡人修身养性,善养浩然之气亦同于此理。

然阴阳相衡,此消彼长,人界清气聚引为仙,浊气则盛而为妖。

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者,此中有仙亦有妖。

所赖以清浊二气而生,同于佛家所言: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彼时距离那白马浪子以肉身成就大功德,享百姓香火供奉,独取清阳之气超凡入圣已有五百余年。

人界人心不古,浊气愈盛,致使妖魔横行,如雨后春笋一般,颠倒阴阳,祸乱三界。

野志修仙史中将此记载为天地大劫,玄门式微,魔道将兴之兆。

诚此存亡危难之际,我辈修道之士责无旁贷,当应力挽天倾,以救倒悬,诛邪克魔,重建人界道德。

云海悠悠,斜阳残照。

环山之巅,一阵清风吹来,霎时碧浪滔天。

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味,扑向一位蹲坐在青石板上沉思的少年。

那少年闭目抱膝,浅浅地微笑着,甚是享受的神情。

好似热恋中的情侣在敞开胸怀地拥抱,温存着彼此浓浓的爱意。

被那温和清风所吹过的等人膝盖长的青草,一波低过一波,远远地露出许多雪白的斑斑点点。

那是一群自在放养的羊群,和他的主人一起,享受着自由的味道,还不时发出欢快的咩咩声。

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不求回报,任人开垦而没有怨言。

永远都是那样博爱万物,滋养着众生灵,而众生灵却犹如不断索取而贪婪的子女。

柔和的风恰似一只母亲的手掌,抚在少年那黝黑还带着迷醉笑意的脸庞之上。

少年丝丝纤细的长发,在额头前扫来扫去,使其愈发瘙痒难耐。

像极了母亲与孩子间的嬉闹,不禁让他格格发笑。

多么天真幼稚的少年啊。

如同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童,哪怕一个人,也可以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快乐。

可他本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啊。

原本烂漫纯真的心性,哪怕是到了成年,便理所应当的失去;

理所应当的附和着成年人之间为了利益而去勾心斗角;

理所应当的活成大人们口中的成熟样子吗?

这种活法没有定性。

谁也没有权利去要求和教导世人如何才是正确的活着。

只是那样这样活着的人多了,人们便习以为常的以此作为基准。

否则就是所谓的不合群体和离经叛道了。

很不幸,少年便是那样的少年。

不受师父和同伴们待见,甚至连他的父母也同样对这样一位少言寡语,瘦弱不堪的孩子存在着很大的成见。

少年的不善言辞,让旁人误解为高傲自大,可他明明就把自己的身段放到比小草还低啊。

哪怕在路上碰上了熟人,他也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而特意绕路远行。

并非有其他厌恶之意,只是想让对方也自在一些,不必去揣测彼此心思,想那些俗世应对敷衍之词。

如果自己的孤僻让对方感到了不适,哪怕只有那么一丝,那他也会打心底里自责上一整天。

而少年的父亲,是一位同样拥有着胆小怯弱性子的人。

整日里佝偻着身子,仿佛比任何人都要低上一等。

只有他母亲算是家里唯一一位有着些许“骨气”的“汉子”。

他们家在一座不大不小的镇子上经营着一家客栈。

食宿一体,总算有点小钱和落脚之地,否则就他们爷俩这样的性子,恐怕很难在如今弱肉强食的社会上生存下来。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他母亲的“汉子”性格和小肚鸡肠使然。

每每有客人在为了一两个铜板和少年争论之时,他母亲便会出来使出猛虎咆哮的功夫镇住场面。

往来客商和当地百姓在了解其人之后便有意无意地找少年看店时前来结账。

一个不讲人情,一个木讷痴呆。

相较而言,少年自然便成了一只任人待宰的羔羊。

母老虎可不好招惹,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武松的好身手。

吃饱喝足的客人们瞥了他一眼,随之将铜板掷于桌上,便迅速出了店门。

少年则老老实实地一张张桌子清点起来。

发现有几桌少了几个铜板后,刚想要追问,然而瞧着客人们远去的背影,又不敢高声声张的他,只好默默地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因为比于钱财模糊的概念,少年更害怕的却是母亲的发怒。

哪怕追回了饭钱,也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渐渐地,痴傻少年在习惯了客人少钱之后,反而替他们遮掩起来。

当然这种行为终于还是在他精明母亲的结算之下给发现了猫腻。

不出意外,少年被暴揍和思想教育了一顿。

他的父亲也被株连,理由无懈可击:有其父必有其子。

好似这种合作方式,在结下不愉快的苦果后,母亲这一角色便会触发隐身奇效,忽略不计。

让本来不善言辞的二人更是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破罐子破摔的精神,任她如何打骂也决计不吭一声。

果然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啊。

这让母亲厌恶少年的程度又深了一层,每每破口大骂之时,总不会忘了与隔壁邻居的小孩作为参照。

实在找不出自己失败的缘由,天生丽质又极度自信聪慧的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出息又有些痴傻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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