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名看守城门的士兵,慌慌张张闯进了将军府,没来得及通报家丁。

也许,他并不知道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俗话说,春宵一夜值千金。

光阴似箭,很快就过了一夜。

老新郎官张怀德和那位铁勒公主折腾了大半宿,才沉沉睡去。

可是,还没睡多大一会儿,张怀德就被家丁吵醒。

原来他们拦下了那名守城士兵,并从他口中了解到出了事。

“吵什么吵?信不信老子抽你几鞭!扒你的狗皮!”

张怀德嘴上发狠,心里却清楚这些家丁应该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性。

从不敢早上打搅他的家丁们如此这般,应的确是发生了大事。

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早上尽量不要打搅自己。

因为,他是个爱睡懒觉之人。

张怀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了看旁边的公主新娘,还处在沉沉的睡眠之中。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做的好梦,还是在做噩梦?

雄性激素上头的张怀德,轻轻摸了摸公主的头发,正准备再来一次,而公主却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

张怀德见状,满意地笑了笑。

然后,小心翼翼披上衣服,来到门外。

“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在城门外,有……有人死了。”

“有人死了?你他妈的还找老子,这有啥奇怪的?这年月别的不多见,就是死人见得多,少见多怪!”

张怀德说的也是实情,这附近有很多乱葬岗,也有很多长安城居民的墓地。

通常那些流民死之后,被扔到乱葬岗就地掩埋。

作为他这种职业军阀,死人对他来讲的确不是新鲜事。

“不是,将军,死的不是别的!”

“那死的是谁呢?难道是你爹?”

家丁被他一阵斥责,脸都绿了。

不过,这可是自己主人,再怎么说也要忍忍。

“死的是……”

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话,指了指天上。

张怀德一听,心里暗暗叫苦,连忙折返回去从床上把官服拿起胡乱穿上。

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的确是捅了天了。

竖起指头,很显然指的应该是从关中都城长安来的人。

如果只是田舍汉或者是农民,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如果是个公差,驿卒之类的,顶多也只是掏点官银把他埋了,这就叫做破财免灾。

最为担心的情况是,如果是皇亲国戚路过此地,因为种种原因出现死伤。

恐怕就不是破财免灾能搞定的事了。

他在朝堂之上并没有太多后台,只有个当红的王公公和他算得上是好朋友。

因为他们彼此是同乡,而且以前也曾打过几次交道。

但是王公公毕竟是阉党,是不能随意干涉朝政的。

难道是?

他想也不敢想,穿好衣服就出门,连娇妻也没来得及告别。

两腿有点发软,他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就连骑马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作为一名武将,他觉得自己是不称职的。

等到他们一行赶到城门外之时,已经围了一圈农民,还有看守城门的士兵。

农民或田舍汉,在唐朝都是骂人的话。

士兵们揪住农民,在大声地呵斥着什么。

“快说!快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军爷,我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我只是出来打点柴烧!”

“军爷,我真不知道!”

看来,什么都问不出。

“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士兵将那些可怜的农民踹翻在地,然后拿着木棒没头没脑的打下去。

只听到一阵乱叫,农民苦苦哀求道:“军爷,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旁边暂时没挨打的农民,哪里敢给他们求情。

一个个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跑也不敢跑,叫也不敢叫。

张怀德一见,连忙呵斥道:“住手!”

守城卫兵看到将军来了,吓得屁滚尿流,这才收住棍棒。

再看可怜倒霉的农民,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张怀德的肺都要气炸了,因为这些卫兵打人,最后还是要他这个最高长官承担责任。

“谁叫你们动用私刑的?”

“将军,我们也不想!是这些刁……”

“刁你妈个头,刁民,这乃是我大唐的子民!你居然敢叫他们刁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在背地里叫嚣什么?”

张怀德也算得上是个官场老油子了,这些年他也学会了演戏。

至少他这么说,这些挨了打的农民心里会好受一些。

说不定,会把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会对他感恩戴德的。

“将军,我们哪敢?”

行凶的卫兵果然认怂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么做肯定没好果子吃的。

“你还敢?”

张怀德在一次无意之中,听到他的手下偷偷唤他张缺德。

他的儿子张怀水,则是张坏水。

可真是把他气坏了,他把那名找死的手下也给狠狠揍了一顿。

然后,赶出散关,永不进关。

自此之后,手下人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开他的玩笑了。

因为,这玩笑开不得。

开起来会要人命的!

看到人被打晕,张怀德吩咐道:“还不快把人弄醒?”

这些士兵平时也是在老百姓面前耍横耍惯了,动不动就要打人。

可是,士兵们折腾了一阵,却无法弄醒一个。

这才知道,闯大祸了。

别以为打死农民不负责任,唐法中照样有死刑!

张怀德一看,也是非常着急,他连忙蹲下身来,摸了摸这些人的脉搏和瞳孔。

直到确认他们只是晕死过去之后,才缓缓放下心来。

在这散关,偶尔会有些江湖郎中经过,但是也只是偶尔而已。

真正需要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了。

“阿爷,我有草药!”

“阿爷,我有药丸!”

这时,赵勇和张小斐两人及时赶到。

张小斐的背后,背了一只药葫芦,看上去是刚刚穿越到此地的打扮。

原来城外的喧哗之声,也把他们给惊动了。

他们两个其实也是通宵没睡,因为彼此之间挤在一张床上,根本就没办法睡着。

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因此天刚蒙蒙亮,他们两个急急忙忙就起床,洗了把脸。

然后,尴尬的坐在卧房,有一阵没一阵的尬聊着。

很显然,他们应该是听到家丁们的吵闹声。

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一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本来,第二天大早,他们按照规矩要给张怀德他们请安的。

这请安,恐怕除了他张怀德,还有大娘,二娘,直到十几个娘。

真是太搞笑了。

当然,在他们前世,没有请安的习惯,也就在这里这么繁琐。

是不是社会越来越退步了呢?

据史料记载,清代乾隆皇帝,就有很多次给他母后请安的记载。

当然,人家是皇帝,请安是件很大的事。

平时,普通老百姓,就不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了。

由此可见,唐朝从某些方面来讲,是一个充斥着礼仪的社会。

而另外一个方面,却是无比野蛮。

就像眼前的守城卫兵打人事件!

除了打人,他们其实也很贪财。

赵勇在闯关的时候,就损失了几个铜板。

“将军,还有人死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名刚挨了骂的士兵问张怀德。

他的言外之意,碰又碰不得,摸又摸不得。

甚至连骂都不允许,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怀德原本以为,士兵给他报告是城门口发生斗殴事件。

弄了半天,原来有人死了。

当下,必须要尽快处理死亡现场。

在仵作的协助之下,把整个现场翻个底朝天,然后做好善后记录。

即使上级或是朝廷追责下来,也有个交代。

“把我带到现场看看!”

士兵恍然大悟,这才把张怀德一行引到十几步开外干涸的沟里。

这条沟的本是护城河,但其实并没发挥护城河的作用。

城里城外的人,反而把这里当成垃圾倒放处。

远远的就会闻到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嗖嗖的味道,那味道几乎让人窒息。

因此,一般有什么事,大家都不愿意经过这里。

他们很快就发现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身穿黑色官衣的人,一看就是驿卒的打扮。

看到这里,张怀德一颗紧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只要不是皇亲国戚,那么问题都不大。

实在不行就花点官银,把后事给他们办得风风光光就行了。

现场,一名家丁充当临时仵作,在检查现场遗留。

只见一辆马车,早已经粉身碎骨,只剩下轮子是完整的。

在马车的旁边全是死尸,乱七八糟地洒落一地。

张怀德感到有些好奇,这十几个人怎么只有一辆马车?

要知道一辆马车只能够乘坐两三个人,而且这些都是五大三粗的驿卒。

难道还有其他的车辆通行不成?

或者说其他车辆的成员和这辆马车发生了冲撞,甚至发生斗殴出现死亡事件。

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接下来,仵作给了他一样东西,从外表上看是个邮包。

张怀德查看了一番,心道不好。

原来这车还真是从朝廷出发的。

因为这车的式样,确实是传令车。

传令车的内部,有几本敕令。

在唐朝,对外传播圣旨,不一定是由太监去做的。

而是有专门传达圣旨的部门。

当然这时,所谓的圣旨,也不叫圣旨,也可能是敕令,也可能是手谕。

最正式的是圣旨,然后是敕令,然后是手谕。

皇帝权力虽大,但在唐朝的时候,皇朝皇帝是没有资格自己写的。

或者是,皇帝只能让自己身边的人写圣旨。

说得偏激一点,就是圣旨和皇帝本人关系不大。

一份圣旨或者是上谕的出台程序,通常是由中书省的中书舍人根据某件重大事件,各自写出一道所谓的初稿。

中书舍人写好之后,自己的最高领导中书令或者是中书侍郎把这些初稿进行比对。

然后,精选出其中写得最好的并加以修饰润色,形成真正的圣旨或手谕,这称之为熟稿,然后交给皇帝戳个章。

而且,皇帝如果自己有不同意见。

也可以在圣旨上提写朱笔签字,这个时候只需要在圣旨的空白之处写上。

因此,他从理论上没有否决圣旨的权利。

拟好之后,再交给门下省审查盖章,最后再交给尚书省执行。

通常尚书省却并不委托太监去执行,而是尚书省的一个机构。

当然,有的时候皇帝会委托那些贴身的太监去传圣旨。

然而,张怀德从这些人的打扮上来看,却并不是太监。

尤其他的好朋友王公公!

张怀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就连忙继续催促仵作查探。

只见这些人的打扮,清一色的驿卒打扮。

驿卒是唐朝专门用来传递信息的一种步兵,称之为步卒或者是驿卒。

仵作翻开他们的包裹,发现里面有一些盘缠和其他物资。

“一件不少,将军!”

“何以见得?”

“他们的衣服没有任何破损之处。而且,我们第一眼看到尸体时,并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

“有没有查看车辙?”张怀德问道。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从车辙判断,这到底是一个车队,还只是一个单车。

“只是一辆单车!”

“方向呢?”

“从长安方向驱驶而来!”

“现场还有没有其他印迹?”

“回将军的话,小的还正在查验。等全部水落石出了,小的会给将军一个完整的答复。”

充当仵作的守城卫兵,看上去应该是够老套的了。

在人员严重短缺的情况下,他们一个人充当几个职位,是很常见的。

就是说,他们平时也没少干类似的事!

所以,这些死尸身上有没有被翻动过,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好了,知道了,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取下来,做好记录!”

既然朝廷派车路过,想必应该有要事。

这个大散关,尽管关内的人员很少,但是过关的车队和人员还是比较多的。

人多眼杂,就很容易出乱子。

这起死亡事件,目前所得到的信息还是零零碎碎的。

要想最后水落石出,还得要花点功夫。

当然他觉得水落石出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要把任何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张怀德觉得,死人不能开口说话,但是死人身上的东西,是可以用来证明,他们到底为何路经此地的。

于是乎,他就开始了现场办公。

这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天气比往日要热得多。

死尸必须要尽快处理,在发出异味之前最好都埋掉。

这附近发生瘟疫,有很多就是死尸没有来得及处理造成的。

环境的确是够艰苦了。

卫兵们从找来一张席子,所有死者的物品都放在席子上。

那些尸体也整整齐齐排列成一排,头上也盖上了一层黄纸。

在席子之上,有一只小小的卷轴滚落下来。

从这卷轴的样式来看,制作非常考究。

和张怀德以前见过的是差不多的。

这应该是圣旨!

可是凭借这些人的级别,他们是没有资格传递圣旨的。

难道有人伪造圣旨不成?

或者说传递圣旨的人和他们发生纠纷,从而互相砍杀?

一时之间,张怀德有些心神不宁。

没想到,自己刚刚想过点安稳日子,就被这乱七八糟的事完全打乱了。

在他计划之中,这两天应该带着新老婆们到长安附近的华严寺去上香还愿。

然后,去抽个上上签。

听说,这家寺庙的签是非常灵的。

古时候,想伪造圣旨基本上不可能。

原因有很多,首先就是伪造会掉脑袋。

第二就是圣旨的制作,需要专门的绸缎缝制起来。

必须使用专用的手法,尤其是上面的刺绣。

如圣旨两个字,通常是皇帝的御笔。

而且在刺绣的过程之中,专用的手法只有宫廷内才有,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

当然最为重要的,就是那些春秋笔法,只有当朝皇帝或者是其他的中书舍人,他们才有的笔法。

所以,想伪造是根本不可能的。

张怀德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发现这是一本上谕。

上谕也可以认为是圣旨,通常记载着很关键的内容。

里面的语言不一定是书面语,更多情况下可能是口头语。

尤其是一些文化程度低的皇帝,或者是少数民族的皇帝,他们对汉语的掌握程度比较低,通常就会使用,口头语传递圣旨。

清朝几任皇帝最喜欢用的词,那就是“知道了。”

张怀德皱了皱眉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全部打开。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上谕的内容已经被血水侵入,无法辨识。

但是大致如下,只看到这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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