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房

一座又小又旧的毡棚内,靠门口处摆了一张小小的柳编案几,一头并排坐着二个气势汹汹的老鹰,一头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鸡,只不过这二个老鹰不会吃小鸡,而是在逼着他吃饭;而那个小鸡虽然不担心被老鹰吃掉,却是一副磨磨蹭蹭的可怜相。

“你都看半天了,这块饼子有什么看头啊!”丑娘忍不住焦躁,催促道。

大安凑过身去,将掐掉边的饼子递在小鸡的口边,耐心劝道:“来,就这儿,咬一口。”

可是小高恨仍然面无表情,无神的眼光落在饼子上,一动不动。

“还不吃!你到底想什么啦?把嘴张开。”丑娘夺过饼子,撕下一块命令道。

可是任凭她将饼子在高恨的嘴边顶来顶去,眼中几乎冒出火来,高恨就像木头人一样无动于衷。

“你吃不吃啊?每天为了你吃口饭都恨不得累死!”丑娘又吼了起来。

“要不先喝口水?”大安正要去拿水瓢,外面有人在喊:“大安,在吗?出来一下。”

大安连忙躬着身子出去,和来人招呼道:“富财妈,找我有事?”

“干啥呢?”

“吃着饭呢。”

“这个点还没吃好?”

“咳,还不是为了孩子。”

“你儿子真难伺候,我家几口就吞下,就嫌少,早出去玩了。”

“唉,天天这样,不想吃东西,我们二个大人盯着也没用。”

“不吃东西可不行,以后怎么参加选队员?”

“选队员?怎么选?”大安看了一眼毡棚里面问。

“还早着呢。来给我看看,我这鼻子下面长了个疙瘩,有没有脓包啊?”

“哦,是已经熟了,我帮你把它掐掉。孩子现在不还小吗?就开始选队员了?”

“我是说以后,要你儿子吃饭,不然身体跟不上。”

“哦,还是你知道得多。”

“有什么用啊!我们这里最偏僻,娃上学堂都不能,选队员也没几个名额。”

“听你的口气好像有办法?”

“嗯,富财舅舅在山上,到时会帮忙想办法的。好了吗?”

“好了,挤干净了。”

“你都嚼半天了,还在嚼,往下咽啦!”丑娘又在里面大声催小高恨。

“吃不下就不要逼他,他饿了自然会吃。”富财妈看着里面劝了一句,又和大安道:“呃,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说吧。”

“计头说我们家的记工不够,今年摊不上皮子,我本来想给富财他爹做件袄子的,你们家有,就先借一下,明年还。”

“你们二个都上大工,怎么会不够?”

“这不都是计头记工,平时息工也有,他说多少就多少,谁记得清楚!”

“我们家也不够,高恨姨记的是小工呢。”

“可是计头说你们家有的。”

“别听他瞎说,我也为儿子做件皮袄的料子发愁呢。”

“那我再到别家走走看。”

她们刚搬来时,计头也这样对待过,第二年他再要如法炮制时,她们便和他私下当面核对,计头说她们息的工多了,分配时够不上发皮子,大安便和他掰手指头,把当年从头到尾的上工息工情况说给他听,末了盯着他道:“我们不和你为难,你也不要为难我们。”计头满头大汗、如遇鬼神,第二天便找个理由将她们家该分配的都补齐了,又将丑娘安排到了活计轻松的烧房,而大安和丑娘虽然对计头的做法心知肚明,也不去戳穿,只保持自己的本分。

里面高恨好不容易吃了几口,喝水时给呛着了,一阵咳嗽,将刚吃下去的东西又给吐了出来,气得丑娘把他的头一推,训斥道:“叫你不吃饭,怎么长身体!”

大安进来,将剩下的饼块包好,问高恨:“我和你姨要去上集工了,你跟谁?”

“跟姨。”

“哦,今天怎么了,不去帮我掰苞米了?”大安一边将饼子交给丑娘一边问。

“妈妈,我要跟姨去看火。”

丑娘听了,将饼子又推给大安,微笑出声道:“我倒忘了,他却记得清楚,知道昨天吃肉,今天有肉汤,你吃掉吧,不要为他发愁了。”

烧房就是为所有人做饭的地方,在河的上首,下首是人居地,再下首是屠宰场。烧房往岸上去的一侧是堆草场,堆草场的上首是存火点和储仓,下面也是人居,最下面是牧圈。

这里是基地牲畜支最远一处分支,通过牧养,和其它分支交换物资自给。

烧房里共有五个人,大师傅是老吹,有人称他是油棍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记大工。四个小工是丑娘、老树、四婶和巧女,除四婶长一辈,剩下三个同辈,因为丑娘不怎么讲话,她们三个却有说不尽的话头,五个人倒似三个人一样。

烧房的事情就是给大伙儿做饭,他们要起早做好烤饼、烧好汤,当大伙儿干了小半天活的时候,计头会带二个人过来将食物抬过去发放。大伙儿边吃边休息,吃完了再干一阵活,各自回家。下午开始集工的时辰晚,太阳落山前散工,散工时大伙儿再领一份饼子,一起吃也行,回家吃了行,这一天就当结束了。

因此烧房是上午忙,要将一天的食物做好,下午集工时,无非是收拾准备:清洗、打水、发面、备料、堆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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