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张真人莅临,晚辈有失远迎,还望真人恕罪。”
说话的,是穿着袈裟、扶着禅杖的空闻和尚,与一月前在武当山上的时候相比,这长眉老者穿得是更精神了,但整个人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倾颓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玄一分明听出了和尚声音里的颤抖来。
“空闻大师客气了,”说着,老道士往空闻身后瞧去,见到了几十个身穿黄色僧袍的和尚,顿了顿,笑道:
“竟然还有故人在此,渡心师侄,你我竟有八十年未见了。”
少林最近五代‘无弘渡空圆’,渡字辈的和尚论起来,确实是小了张三丰一辈。
“阿弥陀佛,”那被唤作渡心的和尚站身出来,双手合十,前身微躬,“张真人乃武当掌门,贫僧是少林弟子,虽是晚辈,这声师侄却不敢当。”
张三丰微微一滞,故地重游见到故人,本来大小也算件高兴的事,但对方竟然如此生疏,他一时间百感交集,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年在少室山的时候,他不过也只是一名少年人,这渡心还是人家扔在少室山脚下,被他给带回少林的。
往事啊,实在是经不起细想。
再说这几十名黄袍和尚,最低的也有个六品修为,看来是少林各院长老已经到了个齐,本来老道士还觉得少林有些不会待客,竟不把自己给迎进寺去,但看了他们这副架势,忽地便也释怀了。
少林,行事作风还真是半点没变。
“张真人,不知此番大驾光临,是……”
空闻和尚越说声音越低,他生怕听到张三丰说是来砸场子的,自从那日被这老头儿给秒杀之后,空闻旬月以来念经打坐,总是会在脑中浮现出张三丰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入障了。
“贫道不敢相瞒大师,此行前来,确实是想请教……”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现场便忽地变了个气氛,连张无忌都感觉到了这群和尚们的紧张,更不用提李玄一了。
“小师叔,不,不会打起来吧?”
“没事儿,打起来也没事儿。”
两人这番对话本来是在窃语,但在场的哪个不是高手,李玄一那句‘打起来也没事’被大伙儿给听了个明白,那语气,好像少林已经被张老道给吃定了似的,忍不住叫人火从心起。
苦瓜脸空智和尚脾气暴躁,想到在寺中每日悲鸣的师弟空性,脑袋一热,跳出来喝到:
“呔!好老道,那日被你给趁了个先机,今日再来试试,老衲便不信了,还能再输给你这少林叛徒不成!”
“老衲就算今日败了,我少室山僧侣何止万千,你难道还能把少林弟子全都杀完了不成!”
“只要你杀不完,我少林弟子便当时刻谨记这灭寺大仇,那时候,你武当自会寝食难安!”
他说得倒是颇有底气,但言语间却抱着要被老道士灭寺的想法。
看着他那哭得红肿未消的眼睛,李玄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叫色厉内荏,这就叫色厉内荏。
张三丰微微摇头,指着身后的两个孩子,将他们中玄冥神掌的事情说了……那日在紫霄宫前,和尚们也是瞧见了的,不过当时只当是武当捉拿什么仇人,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听他仔细道来,空闻内心稍安,但还是不解:
“少林虽有药王院,但连前辈都治不好的伤,恐怕敝寺也是难……至于九阳神功能疗此伤,那晚辈便更不明白了,这功法张真人不也会吗?”
比起空智来,空闻确实是被打服了,现在一口一个前辈叫着,将他这少林方丈的身份压低了不少。
“昔日我师父传授九阳真经之时,贵寺无色大师、峨眉郭女侠和贫道各有所得,时贫道年幼,资质也是最为鲁钝,三派之中,所得是最少的了。”
空智听他说不是来找麻烦的,暗自松了口气,此时那股子脾气又涌上心头来,冷言道:
“怕是不会,张真人自幼服侍觉远,他如何有暗中不传之理?如今你武当名扬天下,那便是觉远之功了。”
照辈分,觉远是空字辈和尚的太师叔祖一辈,但因带着张三丰出逃而被当作弃徒,已经被除名了,所以他喊起来,言语间也不甚恭敬。
加上明少林武功以九阳功为基础,空智坐进观天,认定了张三丰和觉远就是偷了少林九阳,心里头是记恨得厉害。
张三丰懒得与他多说,朝着空闻和尚施了一礼:
“少林领袖武林,是世所公认,贫道今日上山,便是自知不及,诚心向大师请教。”
“若是大师愿意,武当上下所有武学尽可参阅,贫道无不应允。”
这话一出,一众秃驴便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空闻心动得厉害,要是能练到张三丰那日出手时候的地步的话,那么……
不过还是空智冒了出来,他哼了一声:
“本派七十二绝技尚且学不完,何必要你武当的东西?”
“再者说了,如果今日交换秘籍的事情传了出去,世人怕还当真以为少林武当平起平坐了,日后有人说你武当功夫出自少林,但我少林也占了你家的便宜,张真人不愧是长辈,打了一手好算盘!”
“而且……而且你爱慕峨眉郭襄祖师的事情谁人不知,你不去找峨眉,偏生找到了我们……”
话没说完,只听得‘轰隆’一声,这亭中一张石桌,竟然化成了粉末。
李玄一和张无忌对视了一眼,都被老头儿这一手给震住了。
空智终于是住了口,但老秃驴这话一出,空闻的想法便只能够抛诸脑后了……别的不说,他身为少林方丈,必须得承认空智说的是对的。
言罢,便诵了声‘阿弥陀佛’,算是肯定了空智的答复了。
“无量天尊~”
张三丰也跟着诵了一声,不再管面前的这些个和尚们,回头看向李玄一和张无忌:
“玄一,无忌,你们怕死吗?”
李玄一当然怕死了,不过他知道自己没啥伤,所以根本不会死。
于是便大声道:“生又何哀,死又何惧?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死,不过是另外一种过活,如果我死了,请在我的墓碑上写下我曾来过……”
老道士白了他一眼,李玄一识相地住了嘴,张三丰又看向张无忌,小孩儿不愧是做男主角的人,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太师父,无忌不怕死!”
张三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武当弟子!”
“如此,玄一,你便开始罢。”
李玄一愣了一下:“开始?开始什么?”
“那日你七师兄与你说话的时候,为师可是听到了。”
李玄一想了想,连忙就要解释:
“师父,与那农妇争吵并非是弟子本意,实在是……”
张三丰打断了他:“你做得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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