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小说里,我每天住在严桥唯一的五星级,天鹅酒店,挥金如土,从我的小说里走出来,我吃了上顿没下顿,花苞裙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读者,我们相识的方式也很微妙,我以为是偶然,但事实上是必然,我每天下午三点会准时出现在官镇圩大堤,花苞裙也在这段人烟稀少的柏油马路上骑山地车,我们连续三天都迎头相逢,我忍不住要了花苞裙的微信。

咖啡师给我上了梧桐语,我准备在梧桐语见底之时,写完我今天的小说,我刚刚想好一个小说的名字,就收到花苞裙的微信,教师进修学校九点钟有个英语培训会,我可以去混水摸鱼。

培训讲师讲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也不想记得,记忆是所有痛苦的根源,日复一日的思考是给这根源养虎为患。所到之处,我是指我的目光,都是和花苞裙一样美艳的人妇,你收回我的眼睛,你只允许我坐在台下偷听人妇与人妇闲拉家常。

检票员站在餐厅门口,一一核验进场之时所领的餐券,花苞裙让我录一个视频发给她,我让她看见了一个陌生人的眼泪,我吃哭了,并不是有多少美味佳肴,而是我看见了西瓜,无限量任取的切成小小薄片的血红的无籽西瓜。我就站在果盘前大快朵颐,直到人妇投来鄙夷的眼神,八辈子没吃过啊,真丢我们有为老师的脸。我没有空去听见不好听的话,吃西瓜已经让我手忙脚乱,老泪纵横。吃累了,我走到人妇的背后,你要是出现在我的小说,你的坟头草已经一人高了。

我算是请你吃了一顿饭,你应该回请我,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邀约,我不知所措,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有两百次相亲经验的杨老师。杨老师还在乞力马扎罗,一只花豹盯上了他,他自顾不暇。我隐隐约约的领悟一个爱情小妙招,之所以隐约,那是因为我是在杨老师的小说里看到过的一个桥段,女人问男人几岁,男人少报了好几岁,男人万万没想到,女人紧接着问男人属相,男人本能的脱口而出自己真实的属相。

我属虎,我三十九岁了,我要是虚报一岁,我就应该属兔,可是兔子太娘娘腔,若是虚报两岁,我就应该属龙,可是虚报两岁也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还是太老了,老成葫芦瓢了,谁要我,要我带回家炖锅巴吃吗?女人对男人的第一要求就是,这个男人必须能带得出门,狗肉上不了酒席,舔狗也不行。

你站在广场外面,我坐在里面,我姑且给这个广场取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米芾广场。你看见花苞裙雪白的腿,我没看见,我只看见裙摆飞扬,我想切换视角,可是你辜负了我,我恨你。我预备的各种谎言,竟然毫无用武之地,花苞裙的儿子不停的跟服务员要番茄酱,服务员终于不耐烦了,我拍案而起,你怎么跟我儿子说话的,拍一巴掌就能有个儿子,纵然只能拥有一秒钟也无伤大雅。

花苞裙是套头的长款,低领,裙子上布满五月开放在原野的花,花的下面,长着头顶流苏的白棉袜,在爱情的土壤里,探出两只小脑袋,石榴花色的玛珍鞋,两条柳枝细的搭扣,穿过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十八岁。

我站在民政局门口,束手就擒,警察把我脚边的女尸抬进裹尸袋,我必须着重强调,警察在抬,这样你就可以相信,不止一个警察,刺啦一声,裹尸袋的拉链,从起点走到终点。

不要看我,我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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