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稳森却突然感到面前的周维令他十分压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他不由得向大办公椅的后半部坐深了些,并示意周维坐在对面远处的沙发。
汇报开始。周维讲清楚这个项目他的收购逻辑,而且他非常明确地指出来彭大海所带领的团队并不得力,因此,一直以来在影院业务经营上不尽人意的。
“周维,今天我不想谈收购三诺了,对这个案子,我需要时间多了解一些情况。过阵子,你安排一次投委会讨论会吧,做个全面的汇报。”
梁稳森看着周维,有日子没见他,显见得周维是黑了瘦了,但却格外的意气风发、甚至有些令他炫目。是啊,男人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正是最黄金的年龄。梁稳森回想着自己在周维这样的年龄,正做一个濒危小国企销售经理。历经艰辛,才逐渐扯起元申股份这一杆大旗。
今日梁稳森的话锋不对。周维见一向头脑清明的梁稳森居然连逻辑都不听完,这太不符合他的办事风格了。
肖冰前脚离开,后脚周维就走进梁稳森办公室,问过好,坐下。
“梁总—”他咽下了后半句话。因为他看到梁稳森的脸色突然发白。
梁稳森与周维约着开会讨论投资三诺影院的时间到了。
梁稳森自知需要吸氧了,但是他不想让周维知道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在他眼中,当年那温和谦恭的周维,早已变成了一头攻城绿地的狮子。
梁稳森眉头越皱越紧。
他乏力地向周维摆下手,“今天先到这儿,你出去吧。”
“老梁,这个江小河与三诺影院的创始人李云清是多年老友,江小河的老东家世纪资本还是三诺影院的重要股东。这里面一定有利益输送!”肖冰斩钉截铁,几近老泪纵横,“老梁,咱们的元申不能就被这些外来户给一点一点蚕食了啊。”
敏锐如周维,心头涌上一层异样,退出了梁稳森的办公室。他头脑中闪回之前探望病中的梁稳森,曾叹息自己“廉颇老矣”。
肖冰可逮着机会,恨不得咬碎了牙齿,她将江小河从面试时的不可一世,到入职后连连挤走老员工,到争相出风头,到迷惑周维——悉数道来。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梁稳森一人,他吸了氧,缓缓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镜子前。镜子中的自己,白发散落在额头,却也盖不住额头的皱纹,脸上的肉垂下来,老态尽显。再想到意气风发、正值当年的周维,他不由得心中升起来一丝羡慕,他说不清这羡慕中,还夹杂了些什么。
“江小河是个什么样的人?”梁稳森问肖冰。
周维与梁稳森的沟通十分不顺,而小河需要拖时间的难度更大,这难度却不是来自于内部,而是来自于在中华大地上即将呼啸而来的那场几乎毁灭一切的股灾!
梁稳森又想到妹妹琳慧曾无意中叹息,周维与她已复合无望,因为江小河,也就是他现在的助理的介入。
来自南平的一个电话将吴跃霆从梦中惊醒:“确定张局被离岗调查,随后消息就会散开。”吴跃霆心下一惊,“坏了!”他手中精致的茶壶应声落地,碎片四散。
肖冰提醒梁稳森,周维在元申股份内部的势力已经远超过梁稳森其人。
吴跃霆早听闻南平高新区东扩到清河镇的计划有变,故每隔两日跟他在南平的联系人张局保持紧密联系,里应外合,张局可在其中斡旋。过去的两周,吴跃霆与张局失去联系,他意识到出了岔子。他从合融财富违规挪用近十亿资金投资进入这块地,原本打算是待东扩区消息发布,地块将增值数倍,吴跃霆就会高价转手这块地。
“老梁,对于收购三诺影院,我也有保留意见。现在整体资本市场转冷,我们肯定要将两个团队合二为一,合并后的团队谁来管理,裁掉哪些人?谁来统帅这条业务线?这些都是要现在想清楚的问题。以周总的风格,恐怕又是要借着“竞争上岗能者上”优化掉自己人,而且要把这业务线抓到他那一边儿管起来的。”
就在当日午间,证监会官网发出通知,要求证券公司对外部资金介入情况进行自查,各地证监局需对自查情况进行核实。
梁稳森再问,“你怎么看周维建议收购三诺影院?”
然而,这次他没有侥幸的机会。
“老梁,”肖冰称呼梁稳森不叫梁总,惯常都叫老梁,“大海所言不虚,其实不仅仅在零售业务调整上,周总在各条业务线上用人都偏向于自己找的新人。我很早就看不惯了,我统计过,老元申的流失率很高,怎么说呢,虽然说从简历上看新员工的资质较老员工的确更高,但是,这些新人向来只知周维不知元申,而我们老元申人当年一手一脚打江山的苦和累,这些后来的人怎么会懂得。而且,老员工的年龄又不如这些新人,业绩显得差。而周总又咬着“一切用业绩说话”,这些老员工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最后也只能辞职或者“被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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