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生命之人,为生命拒绝之人;拒绝死亡之人,为死亡拒绝之人...”

“你在吟诵我的真名呢...你究竟是谁?”

混沌的走廊里,玲铃闭上眼睛,那个声音在脑中挥之不去。“我是谁不重要,我知道你是谁就够了,你要做的也很简单——祈祷即可。”那个声音回答道。

“哦?说来有趣。”玲铃冷笑了几声,“我向谁祈祷,又祈祷什么呢?”

混沌之中,温度在自发升高,这空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如心脏一样搏动,玲铃睁开双眼,一声低吼。“莫要装神弄鬼!”

“大不敬!”

那声音回以同样的暴怒,如刺一般的触手飞速袭向玲铃的胸口,却在距离布料一毫米的地方停住了,再难往前前进一步,随后,伴随着玲铃不屑的笑容,那触手开始逐渐凋谢枯萎,如同干枯失去生命的植物一样。

“还要继续吗?”

玲铃戏谑的笑了笑。“你不是说让我祈祷吗?好啊,我向谁祈祷呢?”

说着,熔浆一般的杀意突然将整个回廊的所有角落填满,伴随着的有急救车的警笛声,急救室大门的开合声,生命体征检测仪滴滴作响的声音,抢救失败的叹息声与绝望的哭嚎声,以及——祈祷的,或者说,咒骂的声音。

“这就是你想要听到吗?”

杀意如火山般汹涌咆哮,声音似坚冰般冷彻入骨,“可笑至极!”玲铃冷哼一声。“祈祷?祈祷要是有用还要像那家伙一样拼命的傻瓜们做什么?!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来问你,你何时回应过我们的祈祷,你何时回应过需要帮助之人的祈祷!”

“我们不会回应,但你们仍要祈祷。”那个声音这样回应着她。“不过,祈祷是只有生者才会进行的行为,你...啊,我居然指望着你会祈祷。”“哈...是啊,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活人,因为我压根就没有出生过,那也就更不要提死亡了!”玲铃放声大笑。“如何,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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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生命之人,为生命拒绝之人;拒绝死亡之人,为死亡拒绝之人...

活着,活下去,想要活下去。

身为人类,或者说,身为生物最为原始的本能,也是生物是生物的理由。第九位恶灵,自诞生之日,便以这一概念作为具象化行于大地。十恶灵有着超凡的强大灵魂,但肉体终究是人类之躯,无论什么理由,只要这句肉体的使用极限,或者说寿命耗尽,那么恶灵的灵魂也就不得不离开这具肉体转入下一世代。然而第九恶灵是个异类,这具肉体,从人类这一物种诞生之日起便存在了,第九恶灵:胎动之熔岩一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怪物,这具肉体没有,也不存在使用极限,衰老?不存在的,她的机体会自动修复细胞的遗传物质,使其无休止的分裂分化下去。致命伤?区区致命伤罢了,无论是天灾人祸战乱瘟疫,只要组成这具身体的总物质量没有耗损,那就终究有完全恢复的一天。封闭起来然后烧掉?抱歉,别瞎琢磨了,只要原子没有消灭,那么其产生的化合物终归会流入自然界中,由自然界再一次将其孕育出来...总之,如果不能从物质的层面彻底湮灭这具肉体,那么一切消灭她的努力都是徒劳。当然,这份力量并非没有代价,每一次破碎后的重生,她都会遗忘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记忆也会被尘封,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会被尽数抹除。名叫玲铃的女大学生,第九恶灵早就忘了这是第多少个名字了,早就忘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样貌,性别也更是无从考据了,也许是第十万个,也许是第二十万个。总之,她记不住,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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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巡礼之路上,见证诸多毁灭,见证诸多伤痛,见证诸多挣扎,见证诸多祈祷...然而,自始至终,回应这份祈祷的,只有人类自己,大部分的祈祷,依旧如同丢入大海的石子一般无影无踪,不得回应。那么,缘何祈祷?

“既然不得回应,那么,缘何祈祷?”

空荡荡的问题于空荡荡的虚空中回响。“嗯,漠视,你们一直在漠视。”玲铃笑了笑,没有得到回应。“令人作呕的无聊。”随后,熔浆般的怒火四散爆发,将这片空间轻而易举的撕成碎片。“浪费时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玲铃皱皱眉头,向前走去,那扇门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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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病房里,女孩戴着生日王冠,斑驳的影子投射到病号服上,也投射到苍白的肌肤上,先是一愣,玲铃随后咽了口唾沫:这不是和上一次死去的自己一模一样吗?甭问,这孩子的生日也是七月上巨蟹月的,每一个自己都是这一天的,许下的愿望也绝对是希望康复希望活下去之类的,那个时候,自己的病还算是绝症,因为那个时候陈落清还没出生呢,上一个陈落清,死于维和战场上撤离难民时突如其来的导弹袭击。

“...”

玲铃只感觉自己的脸疼痛无比啪啪作响,刚刚是谁大骂祈祷是无可救药的愚蠢行为来着,那么现在眼前这人又在干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女孩注意到了她,热情的招呼玲铃做到自己身边。蛋糕不大,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块,没有鲜花,没有果篮,有那么三五条短信,虚弱的女孩就那样坐在月光下享用着蛋糕于自己的生日。

“许愿了吗?”

沉默了片刻,玲铃与女孩一起吹灭了蜡烛。“嗯,许了哦。”女孩笑着点点头。“想要康复,想要健康的活下去...之类的吗?”玲铃沉默了一下。“要不然我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愿望啦!”女孩笑着挠挠头。“总之我没几个朋友,家人也都不在身边,这样也就只能自己拼劲全力想要活下去了吧...”“你计算过自己还能活多久吗?”玲铃给女孩切了一块蛋糕。“没有,但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应该不会太久了吧。”女孩笑了笑,接过蛋糕。

“你说,许愿算是祈祷吗?”吃下蛋糕,女孩问玲铃。“算是吧...”玲铃的回答有些模糊。“那么,如果遇到不可跨越的障碍,你会祈祷吗?”女孩问玲铃,“就像我的绝症一样?”“...问题是我祈祷给谁听啊...谁会回应我啊...”玲铃苦笑一声。“二百万年哦,我只听见别人的祈祷声,祈祷有人能够在他们将死的时候拉他们一把的声音,我们…因为我们的背后有人在期待着我们,我们不能…”玲铃摇摇头。“你活了二百万年啊,真羡慕你呀…”女孩的瞳孔有些星星眼。“这算是好事吗?”玲铃皱皱眉头。“拒绝生命之人,为生命拒绝之人;拒绝死亡之人,为死亡拒绝之人…你能理解这是什么概念吗?”“什么概念?”女孩有些好奇。“…简单来说,我从未出生过,也不曾死亡过,嗯,字面意思。我并不是从母体的腹中诞生,也没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虽然记忆会随之重置就是啦…”

说着,玲铃捧过女孩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真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呢,看来你很健康啊,不像我…也许明天,也许下周,最迟不超过下个月,估计就会停止跳动了吧…”女孩有些遗憾的笑了笑。“…是吗…那你知道吗?这颗心脏,从诞生之日起至今,跳动了73.05太拉次(太拉,Tera,10的12次方),中间有过十万次短暂的休息。”玲铃看着女孩的脸。“啊...这不是很辛苦吗?”女孩听罢面露难色。“嗯?你刚刚不是还挺羡慕我的吗?”玲铃轻轻地牵起女孩的手。“可是,这样活着也太累了...啊...短暂的生命让人遗憾,漫长的生命又令人疲劳...”女孩有些为难的低下头。

“...你会诅咒你的命运吗?”

沉默了片刻,玲铃提问道。“诅咒我的命运...吗...”女孩沉思着。“我倾听过诸多祈祷,而其中,绝大多数未被回应的祈祷,最终都会不可抗拒的向诅咒跌落而去。”玲铃摇摇头。“啊...如果这样说的话,也确实呢...”女孩低下头。“也许临死的前几天,前几小时,我会想为什么这样的悲剧要降临在我身上,为什么没有人能救救我,为什么...没有人倾听我的祈祷...之类的...不过,我可以说,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随后,女孩笑着抬起头。“哈...因为我吗?我可什么都没做呢。”玲铃也跟着笑了笑。“我没法让你重获健康的肉体,没法延长你的生命...”“至少你在听,这就够了,我的祈祷,并非石沉大海,无论如何,你回应了我。如果没有你,也许第二天我就会孤独的死在病房里,但至少现在,我不再孤单了哦。”“...这样就够了吗?”“啊...其实我想说还不够的,但...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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