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狂号,汪洋变成如墨水般地灰色,海鸥也只能被迫降落在海面上,浪花不断将它吞没,可每次它又能不出所料地从海浪里钻出。
诺诺没心情去观赏海鸥的复活大赛,她现在头痛的厉害,眼睛干涩发烫,看样子在东京湾受的伤还没有好全,那次她整个人都泡在海水里。
她面色凝重地望向舷窗外。
雷暴云覆盖了她的视野,简直像是通天彻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从云层里传来,云层涌动起雷霆和金色火焰。
不!这不可能!不不不!诺诺难以置信,她不停地在心里反驳自己,或许只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觉,或许现在她还在刚刚靠着舷窗昏睡过去的梦里。
怎么会是奥丁呢?为什么又是奥丁呢?
楚子航明明已经被她和路明非救了出来,世界线已经回到了正轨,所有人也都恢复了对于楚子航的记忆,这一切不都是奥丁在捣鬼吗?一切恢复如初,不正是代表着奥丁已经消失了吗?
尽管诺诺不愿意相信脑海中的声音,但她还是立马迈开腿脚,因为是货轮的缘故,她住的船舱离驾驶舱并不远。
跑起来!快跑起来!似乎身后又能听到傻猴子的嘶吼,她扶着颤动的墙壁奔跑,脚下的万吨货轮此时如同游乐园里的海盗船,难以相信如此吨位的家伙竟然能摇晃到这种地步。
骑着八足骏马的男人矗立在风雨雷暴中,八足天马喷吐着雷霆闪电,他手提着那支枪,却没有动静,任由诺诺的身影在渺小的舷窗间跑动。
扑通!
诺诺摔倒在地,膝盖磕到了台阶,破开一大块皮肤,鲜血直流,脚踝也扭伤了,像是轻微的关节错位,疼得女孩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她不能停下来,她的直觉告诉她,停下来就会死!
死亡这种事情其实在和路明非一起去蒙古国那段时间里,她就已经看淡了,无处不在的危机没有人能说自己永远都会安然无恙。只是她怕她死了,凯撒会难过,他们的婚礼如果不出意外就会在秋初举行,地点已经订好了,在日本的明治神宫。
但是那时她又陷入了纠结,如果她真的心甘情愿嫁给凯撒,她就不会答应某只死猴子还有他的大狒狒伙伴,义无反顾地陪着他们到处横冲直撞。青春只有这几年,一想到以后她会被婚姻束缚,变成一个黄脸婆,带着孩子整天跟在丈夫身后讨要孩子的奶粉钱。
我呸!
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过死至少也不能死在这,不能死在跟鼻涕虫一样粘人又恶心的奥丁枪下。
诺诺捋过胸前的红色的长发扎到脑勺后,细长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别太小瞧人。”
她眼神冷冽握住脚踝猛地发力,喀嚓一声,为自己正好骨,随后站起身试了试脚掌,确认无碍后她再度跑了起来。
幸好穿得是平底,如果是高跟,她早就把鞋子丢掉了。
诺诺咬着牙推开驾驶舱,舱门沉重地旋转过去,船舵前,船长和大副并排站在一起,诺诺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也对贸然闯进来的诺诺毫不理会。按道理不应该这样的,她推开门的声音足够引起大副的注意力,然后大副会走过来和她说:“尊贵的客人,这只是暴风雨,您先回房间休息吧。”安慰像她这样极端天气里恐慌的无关人员,告诉她不用担心,他们都是经验老道的航海家。
然而并没有,他们甚至连头都没回。
诺诺连忙上前,拍了拍大副的肩膀,可当大副转过头的时候,她的呼吸骤停,瞳孔不由地紧缩,肌肉也紧绷起来。
黑金色的黄金瞳缓缓进入诺诺的视线,这一刻,女孩的心如坠冰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正中如墨点般略显昏暗,四周向外金色难掩,仿佛眼瞳深处有黑色的漩涡,同时又伴着金色的星云。
他们没有暴起攻击她,这或许算是个好消息。诺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大副和船长的额头都渗出了大量的汗珠,动作僵硬,显然很不对劲。
正常的混血种燃烧起血统,是不会有汗水渗出体外的,因为全身都是滚烫的高温,汗水一旦凝聚就被蒸发成了水汽,显然大副和船长更像是普通人。
可普通人怎么会拥有黄金瞳?除非他们的血统很低,又被迫开启了血统。
难道是因为奥丁的缘故吗?
诺诺仔细看了身前的航海雷达和路线图,由于是日文标注的缘故,路线图她看得不是非常明白,但她对比了一下图形。
女孩深呼一口气,航海雷达正中间的日文不用她会日语她也能看懂,“太平洋です”,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们位于太平洋上的某处地带吗?正常的航道应该是东北方向沿着太平洋上半海域通过白令海去到北美,但此时航向已经偏向了东南方。
他们正在驶向太平洋的正中心!
诺诺看了眼时间,以仪表盘上的航行速度,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货轮就会抵达目的地。
鬓角浸出汗水,细小的发丝粘在皮肤上,空气中有股潮湿的海水味道。
如果真的是奥丁,如此大费周章地控制船员偏离航向,并且像是在等待时机一般戏耍她,为什么不像当初那样干脆地投出长枪,反正隐约的白色丝线连接着那支枪的尖端和她的心脏,一经掷出就必然命中。
何况这次也不会再有人开着白色的迈巴赫如利刃般割裂暴风雨再撞破墙壁挡在她和奥丁之间。
浓烈的死亡气息笼罩在她心头,她又想起了昆古尼尔翻滚着飞向她的场景,长枪如同紫黑色的流光,速度并不快,但是安静无比,因为死亡原本就是这般安静的事。
她总是想赶走那只傻猴子,放他去走自己的路,却又总是在之后察觉到心中淡淡的愧疚,她在愧疚什么呢?愧疚傻猴子喜欢师姐,但师姐却没办法回应吗?她从来都是付出不求回报的一方,她在傻猴子的面前本应有着强烈的心理优势,因为那是她的小弟,是她罩的人,她像公主那样生来就什么都拥有,可她似乎亏欠了这个总是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后面的家伙很多。
这种感觉真的烦得慌。
就像詹姆斯·卡梅隆执导的电影《泰坦尼克号》里面讲述的故事那样,处在不同阶级的两个人,穷画家杰克和贵族女露丝抛弃世俗的偏见坠入爱河,最终,杰克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露丝。可你和师姐也没有坠入爱河,为什么你就能为了师姐去牺牲性命呢?尤其是当她知道从小到大的观念里,将她从危难关头救出的白马王子其实是她身后的小弟时,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小弟挺身而出拯救了的这种故事情节,虽然新颖但很落俗,让她反感。
杰克是个傻瓜,露丝过于自私,你们真要相爱的话,应该一起想办法活下来,或者一起死去。
诺诺擦了擦脸颊,她面无表情的抽走船长腰带上绑着的格洛克配枪,然后走出驾驶舱,头越来越痛了,像是紧箍咒戴在她的脑袋上。
暴雨倾盆噼啪打在海面上,乍现的雷霆如一团幽蓝色的火光骤然点亮混沌的天空,雨水在甲板上横流,天边的火光逐渐盛大,诺诺站在巨轮的船头,从她的脚底到下方80米处就是太平洋的海面,白浪与灰暗的波涛交替,透过它们望下去便是望不到底的黑暗深渊。
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其实她有很严重的深海恐惧症,但是和常人又不太一样,她不怕水深的三峡,她只是畏惧大海。
小时候,她很向往书上描写的波澜壮阔的海洋,有次作为生日礼物,家族里的老人带着她去到了海边,她本以为那是场愉快的旅程,然而当她的目光投向海平线时,她忽然就双膝发软,瘫倒在地。
八足骏马马鬃飞动,空气中雷屑翻飞,宿命之枪昆古尼尔被奥丁提在手里,他并未迈走,但他的威严缓缓推了过来,仿佛一座山峦一样。蓝色风氅在暴雨中鼓动,水银般的白光照亮了整座巨轮的甲板。
诺诺走到船头最边缘,她眼神决然地看着这位阴魂不散的北欧主神。她是个傲气的女孩,如果真要死在这无天无地之所,那她希望至少要做一位雷霆师姐。
她举起了手中的格洛克,调整到爆炸模式开火,清脆的一连串枪响划破暗沉的天幕,在灰暗的汪洋上回荡。
火光在女孩眼中闪烁,她咬着牙发狠,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这十几发子弹里,尽管她无比清楚这种攻击在奥丁面前如同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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