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马嵬驿的道路上,是一望无际的长长队伍,人们肉眼可见的仓皇惊恐,全都沉默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刘备策马途径之处,无论宫娥还是禁军,都面黄肌瘦憔悴不已。
他看到这一幕,心情顿时沉闷了不少,勒住胯下战马的缰绳,停在官道上,对路过的禁军士兵道:“这位且容我问一句,长安城是破了?”
禁军士兵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个府兵的将领,不耐烦地挥手:
“我怎么知道!就这么一直向西走我怎么知道!”
旁边一位年长禁卫听提到长安,眼睛却竟然红了,他盯着来路的方向,失声大哭:
“妮儿啊,你要好好活着,狗娘养的……,我才不想去蜀地,老子情愿死在长安!”
他骂的中间几个字刘备没有听清,但却心中已经了然。
军心已不可用。
他驱马跟向了青袍官员,穿过密密麻麻的队伍,来到了一处营帐。
营帐外有众多的侍卫来回巡视着,他们的精神气明显要好一点,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围。
感觉到阎祥有些激动颤抖,青袍年轻官员不悦地多嘱咐了又一句。
“等会进去后,不可失礼,不该说就不要说。”
刘备却依然神情从容,这让青袍官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卸下兵器后,刘备和阎祥两人进帐,帐中已经有好几个武将了,看样子都不是禁军打扮,也都不是什么大将。
一个面容端正的中年美男子走上了主座,他有着方方正正的脸,两缕美须,皮肤白皙却不怒自威,青袍官员站在门口,听从他的诏令。
帐篷里众人都一言不发,安静地等他发话。
阎祥好像猜出了些什么,身子开始激动地颤抖。
旁边站着的青袍官员摇了摇头。
他冷冷瞟了这位河南府兵一眼,暗中给出了“不稳”两个作为考语。
他已经给阎祥说过好话了,但现在他这样表现得不牢靠,恐怕难当大任。
“尔等知道我是谁吗?”
“在下拜见右相大人!”阎祥第一个开口,显得很沉不住气。
“拜见右相。”
“拜见杨国相。”
听闻这个称呼,众人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刘备也跟着行礼,脸色不卑不亢没有半点多余的变化。
“你就是河南的阎祥?”杨国忠首先看着阎祥,竟然露出和蔼的笑容问道。
“小人阎祥,愿为右相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啊。”
“张介然提过你,他与我向来交好,唉,死在河南实在可惜。”
杨国忠感叹一声,张介然乃河南节度使,是刘备他们上司的上司,但这句感叹并没有怎么激起帐中武将情绪,现在死掉的高官贵爵已经太多了。
刘备却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张介然乃朝廷三品大员,阎祥只是个正七品都尉别将,张介然怎么会提到他?
但杨国忠肯定没必要撒谎,这里面必有隐情。
右相神情凝重,招了招手,一位红袍官员走了过来,附耳听着他吩咐。
“魏方进领右相令。”御史大夫魏方进拱手点头,在旁边站立。
而那位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站了起来,看着帐中的诸将,平静开口:
“诸将都是忠勇之士,现天下多有战事,我奉圣人令召集各位将军,乃是国难思良将之意。”
“安禄山窃居洛阳,但圣人已令蜀中精甲万人北上,调陇西军善战之士亦不下万人,安贼必平!各位将军都是贞良之辈,衷心为国,我必上报圣人,诸君均可得重用,只要愿效死命,安贼平后,诸位封土列侯也不是空话。”
听到当今左相这么说,帐中诸将均开始激动起来。
杨国忠看了众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旁边御史大夫魏方进突然出声道:
“但天下之乱,根源却在庭堂之上,哎。”
御史大夫魏方进长叹一声,挥了挥袍袖遮住了脸,似有啜泣。
杨国忠脸上也浮现出哀伤之意,轻叹一声,拂袖竟直接往帐后走去。
目送杨国忠离开,御史大夫魏方进轻抬双手,让帐中安静了下来:
“现国事衰微,右相也烦忧啊,但大家可知道河南节度使张介然是怎么死的?”
魏方进没敢坐杨国忠刚才的位置,仅立在了上侧。
“介然兄就是被当今太子害死的!”不等众人表态,魏方进直接石破天惊地指责道。
“太子李亨勾结安禄山,里应外合谋划造反,张介然就是被他出卖,不然洛阳、潼关怎会沦陷如此之快!”
“李亨居心叵测,他一日不除,天下祸乱的根源就一日不消!”
刘备抬起头,结合着记忆看着这位紫袍,这御史大夫说这话很有意思。
谁都知道安禄山起兵的理由是要清君侧——诛杀奸相杨国忠。
“太子李亨,诸事以违逆圣人为主,右相心忧啊,决定广结忠臣,思圣人之危,解圣人之难,为大唐除此祸根……”
魏方进出口成章,从各方面开始论述太子的险恶用心,跟他们说着太子的诸多险恶计策,也不忘记在言语里吹捧当今杨国忠几句,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到最后,他停了下来。
“右相已得密旨,圣人已决意易储。”
帐内的武将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而刘备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始终都是保持着安然的神色,仿佛魏方进说的话他早知晓。
帐中一片安静,只有刘备往前迈了一步,他出声问道。
“圣人既已决断,为何不直接废太子,却要下密旨给右相?”
魏方进冰冷地看着他,质问道:
“你是觉得圣人糊涂了?在乱命?”
“储君者,天下之公器,若国本动摇,非社稷之福,岂敢随便说其居心叵测。”
众人都紧紧盯着刘备,也偷瞧着上方的御史大人,看他怎么回答。
魏方进冷笑一声,闭上了眼,过了许久沉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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