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从早至晚,接战二十余次,崔乾祐一直在变。
张巡临阵以危,沐身以血。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张巡双手死死按着城墙,没有理城下那些嗷嗷叫的燕军士卒,哑着嗓子,指着略微安静的方向吼道:“东面!去东面增援!”
在这二十余次的交锋中张巡让崔乾祐屡次失望,张巡没有失误一次。
今天,他仍然顶住了崔乾祐的进攻。
……
大雪漫天,遮盖住了人与马的视线。
因为四周已经被燕军扫荡了个干净,侧卫的数千燕军轻骑百般无聊。
但在他们的南面的雪丘上,突然腾起一片雪花。
低矮的雪丘上,一面赤旗高高飘扬。进而几百精骑沉默出现,他们的队伍漫过荒芜的雪原,像是一阵浪潮般涌来。
领军的是一個络腮胡子的绿眼骑将,他拎着把形制骇人的长柄斩刀,甲胄上是白花花的雪花。
燕骑手脚冰凉,这河南平原之地,哪来的这般重骑。
雪原开始震动,这些重骑忽然冲杀而出,从雪丘上如浪一样卷涌下来。
他们向燕骑,扬起滔天雪尘。
这些重骑阵列森严,冲锋路上丝毫不乱。他们之间的配合错落有致,人披重甲,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
这不是中原的骑兵战法,更像是吐蕃,乃至更遥远的波斯人“人马俱甲”的骑兵战法。
这是安西军的精锐,刘备在这方面花了大价钱,才打造出三千名如此凶悍的骑兵。
燕骑们虽然历经战阵,但都是轻骑,最多只披了一件皮甲,在两支骑兵交锋的瞬间,铁色的波涛只是一滞,但马上燕骑人仰马翻。
兵刃相交……
残肢断臂飞舞……
远处迅速传来让燕军退军的号角。
“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在长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触即溃。”令狐骨不屑地道。
然后他迅速下令:“大军撤退!”
……
天宝十六载二月五日,围攻睢阳城已逾四十日。
暮色降临,燕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崔乾祐高坐主位,尹子琦侧坐其旁。
帐下武将云集,却个个神情严肃,全场鸦雀无声。
崔乾祐打破沉默,“南面的那位刘节度来书,承诺我若投降,会诚心保我为怀化中郎将。”
“荒谬。”尹子琦顿时冷笑反驳,“真是荒谬,都是封疆大吏,怀化中郎将是什么东西,这姓刘的竟然如此嚣张?”
帐内诸将亦纷纷附和,也大多是不满之语。
“荒谬吗?”崔乾祐丝毫不恼,平静笑道,“此人曾在长安城外大败安守忠,田乾真那厮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安守忠虽是个莽夫,田乾真也迂腐,但要说一对一排开阵势打,我自认不如他两。”
“要不本帅攻城,尹帅你去挡住这人?”崔乾祐看着尹子琦,言语中颇有嘲讽之意。
尹子琦一时怔住,他不是骁勇善战的人,也无显赫战功,此刻脸色涨红,却无言以对。
崔乾祐将目光从尹子琦身上抽回,扫过帐内诸将,众人都有些明显措手不及的感觉。
人的名,树的影。
长安一战,这人能击败手握大燕最精锐曳落河的安守忠,其实力可见一斑。
安守忠都打不过,他们这帮人也都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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