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姓冯,祖上曾是晚清县令。等武昌新军起义后,两个月里,各省各派纷纷响应,清廷土崩瓦解,冯老爷为官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马上举双手拥护,自行更换了县衙门口的匾额,带头剪去了辫子,上书自荐,愿做中华民国农安县第一任县长。没几日委任状下达,他便从一个老爷成为一县之长了。汤还是这锅汤,药还是这剂药,就是包装的袋子变了,好在这冯大老爷、冯县长还算清廉,口碑还不错,也没有大的过失,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仇人,也就落了个善终。

等从任上退下来时,便给儿子闺女定下一个规矩,后代不准当官,宁肯刨地为农,也绝不可染指官场,自此冯家归隐田园。只可惜,冯家第二代无才无德,冯老爷一生战战兢兢创下的家业也没守得住,等到了开辟之时,已经是惨淡至极,沦为给别人家做活的地步,却阴差阳错地在划成分时划成了贫农又重新直起腰板做人了。

正所谓否极泰来,阴差阳错,物极必反。

二代没出息,这到了第三代,冯家兄弟有四个。

老大冯有奎娶了土龙李家闺女当媳妇儿。这李家闺女长得五大三粗,能吃苦能干活,就是生孩子方面差一点。眼看着别人都生了好几个,她才千呼万唤地挤出一个闺女,这闺女倒是能吃也能睡,长得壮实。充分遗传了妈妈的所有缺点,优点也有,能干活,爱干活。人家孩子上学高高兴兴,她一上学就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人一看也就算了。不念就不念,能写自己名字就行,下来干活吧。

老二叫冯友吉,不爱下地就爱牛马,等稍稍一放开做买卖了,他就连年在外倒腾牲口,一年四季也不回家,娶的媳妇儿受不住跟别人跑了,他也不在乎,听说后来在内蒙落了户,娶了蒙古姑娘,就再也没有回来。

老三叫冯友来,好偷,好赌,每年都会让派出所抓几次。

可是人一旦务了这条道,就好比抽大烟上瘾,看见什么好东西不拿到手里,就像丢了东西一样,抓耳挠腮的,睡不着觉。偷了东西出不了手就埋上,埋得多了有时自己也都忘了具体位置,不过无非就是在自家院子里、园子里,不是这里,就是那里。

有人说酒和赌不分,可是他滴酒不沾,就是爱赌。尤其爱推牌九,色子一掷,牌面一开,胜负立现,不过耍钱鬼,耍钱鬼,里面全是鬼,纵使你再精明也逃不过算计。

这样的人也没人给媳妇,就一个人过,住的是祖上的老房子。兄弟们都出门过日子了,也不跟他争,后来在一九八四年开始的严打中被派出所给逮了。

用当时的说法是堵后犯,说来也冤。

他到了劳改队之后表现还是不错的。有一个狱友是私开矿的矿主,在家里偷着放着炸药和雷管,炸了,没伤到人,但是炸塌了几所房子,被判了十年。两个人挺对脾气,冯有来就和他学放炮。

放炮这东西有学问,先要选择炸药的安放地点,深了不行,浅了不行,药量多了不行,少了不行,深了容易引起大面积的垮塌,浅了就相当于放个炮仗,听个声,起不了多大作用。药量多了会大爆炸伤到人命,药量少了,屁也不顶,还得费二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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