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所有人好像都走偏了——大家都在忙着相互倾轧,相互攻讦,却都忘了,县衙后院停尸房里,那具已经风化成干尸了的死者。

赢镇命想把高县县衙的一潭死水搅浑,我想把所有失踪者找回来。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考虑到死者。

可笑而可悲。

公师伏摩,我的共命替身之一。

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公师伏摩,他愣住了:“你、你!你到底是谁?”

公师伏摩:“我就是我!公师伏摩!”

那人:“不!我亲眼见过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是……他!不是你!可你们两个的声音却……你们两个……完全不一样!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你到底是谁?”

公师伏摩:“那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

太阳陷入黑暗,人头掉落尘埃。

“你杀人灭口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了!”

身后传来嘲讽的笑。

是我的另一个替身,赢镇命,我的两个替身,同时出现,并且见面了。

“那是!跟你们学得好啊!”公师伏摩反唇相讥:“你们这些人,杀人灭口、卸磨杀驴的本事不一直都很拿手吗?”

公师伏摩奉我的命干掉了一个察觉到我的身份和意图的,在姥姥山兔神庙山下外围游弋的巡逻哨。

这个巡逻哨是乔寿仙家的家奴,他确实见到了我,公师伏摩和我共命共生,我俩长着一张近乎复制般的同一张脸。

这个家奴是在姥姥山下的小路上遇到了我,刚开始是我大意了,以为就是个小喽啰,结果他一眼看穿我身上的圆领袍和罩袍,那是军府才会有的墨黑纹金团龙图案。

有意思的是,他马上猜到我的身份,是军府派来的“细作”!

虽然有些难听,倒也不差。

我不能在这动手,这样我的身份和目的都会暴露,他要是死了还会惊动在山上的人。

虽然遇到这么个难缠的“小鬼”,暴露是早晚的事,可我不能让他们现在就抓到把柄!

我借故挣脱开小喽啰的纠缠,逃跑了。

事后,我就让公师伏摩去干掉他。

公师伏摩干掉小喽啰之后,按照我的指示带走了死者的脑袋。

并且,掩埋尸体,还在尸体的旁边留下伪证,为的就是掩盖事实,让他们自己人互相怀疑,狗咬狗。

所以说,这次的赢镇命大闹高县县衙,其实就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

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把水搅浑,让铁桶一般的高县乔家自相攻讦,不攻自破。

你可以骂我残忍,可我必须要在谁都咬不动的金蛋上叮出一个缝,我要让乔家自乱阵脚,露出破绽,然后,一击致命。

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一切都是高县乔家搞的鬼,可是我没有任何证据,为了找到线索,我也只能先朝他们泼脏水了。

单凭一个我,再加上一个赢镇命,还是动摇不了乔家在高县的根基。

乔本礽只是个小指头,大拇哥还在更高的层级,是我们动不了的位置。

赢镇命在明我在暗,乔寿仙在野我们在朝,乍看上去似乎稳赢,可是真的想要推进,却困难重重。

万水千山只是第一劫。

时至今日,姥姥山似乎毫无动静,那场大火之后,就再也没了下文。

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感觉,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乱子,不节外生枝,我让赢镇命也赶紧退下来。

赢镇命以“县中府庙事繁,自己不胜其扰,事有轻重缓急,树有本末倒置”为由,让安崇义坐回县令的位子,自己则以“回州府禀明实情”的借口脱身,连夜离开高县。

没想到第二天,我就在高县县衙门外打听到了让人直觉愕然的重爆消息——本县主簿魏云摩整整两天没有到县衙点卯,等县里的小吏去他家找人,却找到了魏云摩的尸体!魏云摩离奇的死在家里,死在自己胸前贯穿身体的刀口里流出的鲜血形成的血泊里。

魏云摩魏主簿一死,县中各级官佐为之大骇——一个月之前刚死了一个,现在连魏云摩都死了!两个月之内竟然莫名其妙连死两个人了!

遇到个不抗事的县尊,偏偏这个时候那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赢司马还走了!这可怎么搞!

一时之间县衙之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焉知有第一个就不会有第二个呢?焉知今天是他魏云摩明天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了呢?

除了一个人——彭春。

之前说过,彭春也是我的共命替身之一。

在赢镇命那里,他颇受“宠信”,师父宋云来也极力照顾着自己这个前途无量的徒弟和助手,当然,这里面也有对上官的逢迎拍马之心。

在所有人都缄口不言,明哲保身的情况下,彭春仍然选择了直抒胸臆,向安县令提出了自己的心中的怀疑:“县尊!一个人的胸腔内,有五脏六腑,有肋骨有包裹在外层的肌肉,魏主簿能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人一刀贯穿前胸后背,这一看就是只有那些专门杀人的人才能有的身手!”

安崇义瞪圆了昏花的老眼:“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怀疑,死者是遇上了江湖中人的‘荣誉处决’,或者是,他遭到了仇家的雇凶杀人!”彭春谨慎地说:“我们可以找一找魏主簿生前曾经是否有与人结仇,摸清他的人脉圈层,说不定会有线索!”

“好!”安崇义拍案而起,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六十岁的大孩子。“就照你说的!这次的案子也由你负责!”

“什么?”彭春吃惊的脱口而出。

“什么?”另一个声音,自然是彭春的师傅,宋云来了。

在他看来,这个活儿,无异于送死——如果这傻小子说的是真的,凶手既然敢对一县幕僚动手,自然也就敢对你一个小小的仵工下手,杀人灭口!

也许吧,彭春可不怕。

彭春并不知道我和公师伏摩的事,他找到安县令,当面向自己的上官提出彻底调查无头男尸案。

既然如此,那就彻查到底,顺手把无头男尸的案子就手也给办了。

也就是说,彭春根本不相信赢镇命的调查结果。

他坚信凶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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