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幽光依旧散逸着清爽,即便夏日的夜晚,无形的灼浪依然消沉。少女穿着一身亚麻灰色长袍,领口和袖口还有掉线。
她坐在客厅,见着几样不显眼的家具,唯一能够看的,是她尚未读完的书,羽毛作为她的书签,衔插在将近书页数一半的缝隙处。又回忆起来,在潘诺镇南的帕拉斯勒街尾,已经在这住了快一个月。
很多时候,薇若妮卡并没有注意到马尔诺昔的身影,只有在月圆,才会展现祂的美姿。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快忘记在洛那修斯特的月夜了。”她长叹一声,在阳台栅栏边冒着微风,细听风铃的揉动,叮呤的洗礼,让略显困意的少女感到些许被噎住的感觉。
马蹄声不断在她的脑海中游荡,只记住不断左右踉跄的慌乱。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瘫倒在地。
有那么一刻,薇若妮卡还觉得是在逃避的路上,时刻注意那群留着胡渣的骑手。
“我已经回不去了,父亲大人。”
街道上的蜡烛灯,这一刻都与星辰相应,却又不璀璨,也不温暖,有的只是橙黄色,令人炫目疲乏的色彩。
潘诺往常并不会点比现在多一倍的灯盏,可街道却比昨日还空寥寥的。
有些孩子想出门张望,被父母厉声呵斥,仿佛就像是前奏曲,突然发出不诙谐的瑕疵。
落魄的姑娘,她看着来往街道的四轮马车,随行的护卫都有六人以上,由不得生一出冷汗。
感觉有一双眼正在注视着薇若妮卡。
宁静的潘诺,在车轮的轱辘声中完全失去仪态。
大晚上的搞这么多动静,估计只有一件事。
每年七月十六日,玻璃仑斯大道上的马车就会络绎不绝,为了这种“仪式”,细腻的丝绸大衣包裹着的贵妇,头顶花盆和金银的她们,在前一个星期已经马不停蹄的赶来。
毕竟弗兰格亚王国疆域之广阔,南至科洛南地区的最南端的,北临施贝伦岛的海滨,东至洛卡冉河与铎卢洛斯帝国边境,西临珀列瑟海之港湾。
国王要亲自宴请当地所有身份以伯爵和其以上的贵族们往玻璃仑斯觐见,这不仅作为封臣对领主的义务,也是让他们与王室共享荣乐的表现。
敲门声突如其来,它时大时小。薇若妮卡由不得一身冷汗,面都感觉像是被摔到雪堆上,还没瘫就发白,比那些街上来往的贵族涂的美白粉还要不自然。
她抽搐着拿起靠在门边的扫帚,双手搭在杆腹处,依在门边。
扣门两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应。
直到在门框,薇若妮卡看到门左边的破旧时钟刚巧又响,这才缓过神来。
门缝边有一封信。
她两手捏着,把信向门拍抖,听着没有粉末状沙沙声,这才好将其拆开。
“好险。”她瘫坐在地上,也顾不住扫帚随意躺卧。
但当她看到熟悉的笔迹,从前能得以依赖的柱子仿佛又回到少女身边,却又更失落,掺杂着欣喜,不断起伏的涟漪,溢出的情感,如今都化成在眸外的双痕。
当天夜里,薇若妮卡就是抱着信睡着的。
霞橙色再度沉浸天际边缘之时,新的一天又要开始,拉兰诺斯宅邸上的砖瓦,也被光抹上一层咖啡色,这还是斜阳和海蓝互相妥协的结果。
趁着这段时间,庄园的左侧,潮群般的果树和花卉,尽情游溺还在黯淡天空中挣扎的光明,它们的本性本该如此。
可人却不是,娜莎一到早就没在睡,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她的母亲倒是终于要带她去玻璃仑斯宫一趟。大小姐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去年因为高烧不退,终究还是没有踏进国王的宅邸。
她并不喜欢坐马车,于是安娜觉得也该是时候将家里的布伦特棕马拿出来溜,虽然平时都交给西尼乌尔的马夫去养,他们值得信赖,更重要的是,无论是金钱还是交情,都已经不足为虑了。
不过一想到她的“仆人”,总觉得有些许遗憾。娜莎至今想起来,他很想去玻璃仑斯宫,看遍满是精雕细琢的景观从和白石浪道。
她还在考量该如何举措,怎么样才能保持该有的仪态。一旁的考奈薇特还在给她托盘,上面都是合适的金银配饰。
不过托盘下的面容,似乎就很不高兴了。
娜莎心里也犯嘀咕,将托盘拿起。考奈薇特已经有些不太耐烦,喃喃道:“怎么又拿走了?”
大小姐这时候灵机一动,“我有个提议,你今天能自己出去逛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考奈薇特有些懵。
如果她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不会被“善意销毁”,不会被拉去做苦力活,被营销,这兴许还是可以考虑的。
况且她自己对滑翔术都没弄明白,搞不好又要被乌鸦甚至被鹰啄。
渐进地恐惧逐渐浮出水面,娜莎也不得不看清楚考奈薇特的忧虑,她拿起发条,又说:“你怕了?放心,谁要是敢动你,我就让他们和牢房的老鼠作伴。”
“我没说我怕过。”
“当真?”娜莎的表情,在考奈薇特眼里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尤其是当她轻微的歪嘴,又迅速收敛,以扇子清扫她的头盖。
考奈薇特似乎真铁了心,将扇子拨开,又抽走专属于自己的袖珍伞。径直走出长廊,还不忘发出媚笑。“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呢,蠢妹妹,再见。”
娜莎同样嘲笑着还给考奈薇特:“你才蠢呢。”
但不得不说,拉兰诺斯家族的行事方式,与其他人做派真的很不一样,安娜让娜莎抱紧自己,这一次为了方便骑马并没有用硌人的鲸骨裙撑,而是以多重绸布围在腰间替代。
这可是冒潮流大不韪,而且这样的景观是出现在人偶师身上,好歹也算是潮流前沿的人了。
在玻璃仑斯阔道奔驰,她们一点也没觉得束缚,相反,因为冒着风流洗漱自己,身上的热汗都不敢冒头。
在她们的后面,也是头一次见到米白色绸布,和银丝线编制点缀的大衣,绣上去的还是橄榄。这却让她的女儿感到奇怪,平日的市井装饰,印象里父亲感觉还是一袭白衣,袖口和领口都是花边褶皱,和其他的叔叔看起来都不显老。
“女儿,你知道我曾经去过很远的地方吗?”风刮着让他的声音颤得快辨不清是什么。
“哪里?”
帕洛斯挥鞭加速,语调越发激烈:“就是你哥哥去的那个地方,边境在冒着浓烟的普兰卢茨!只不过我比他去的更远。”
“那为什么要去?”
他继续喊:“因为国王,他迫使我们要为他为之作战。都是旧日的事情了。”
父亲的身影,在她面前又愈发不一样了,谁能想到,终日窝在钟表店的父亲,曾经也会提剑驰骋呢?
帕洛斯自己也没有预料。
修道院的钟声响起,那阵庄严而沉重的金属咚撞声音,当时他还拿着被推搡的旗帜率先插上修道院里,并疏散了当地的教士和僧侣。
正是在这战役厉害要紧之处,帕洛斯的无意之举——那些窝在修道院里的学者不该命丧王侯以武器的批判之中,整一条战都出现突破口。
宫殿冲刷了他的回忆,将近一小时的行进,模糊的轮廓已经变得棱角分明。
路上的马车都不及拉兰诺斯的骑行奔速,贵族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慢悠居然还不够他们爽快。
与此同时,劳斯丹德的步伐紧追其上,由于国王的特权,查理居然能直接携带骑枪和短管火器,一系黑色罩袍和骠骑兵大衣,袖口还缝有半个十字。
一转眼,查理追上他们,在已经进入玻璃仑斯宫外围地区之后,大家下马长谈。
“我们很久没见了,夫人今天心情好吗?”查理的举措很是优雅,也很拘谨。
安娜眼看着最近的马车也得要等一会才到,这才好继续说话:“谢谢劳斯丹德伯爵的关心,我们都很好,人们都说你与令尊的祖父大不相同,今日一见,我没尝到苦酒,反而尝到蜂蜜酒,是我的荣幸。”
他们缓步前行,边走边聊。
查理接着说:“您们能来上次的葬礼,我倍感宽慰。我们两家自祖上的隔阂以来,关系潮涨潮退,我希望这种友善能够持续。”
拉兰诺斯夫人将马定下心来,它抖擞身子,眼见着马逐渐趋于平稳。提裙致意说:“定是如此,墨利也希望刀剑能卷刃生钝,我们并不是豺狼,是鸽子。”
查理点头赞同,他也如此还话:“人们的印象认为乌鸦是不祥征兆,实际上并非如此,它们恩怨分明,是能记着好的。”
近门的玻璃仑斯持戟士见到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王家侍从,其实他们有专门的名号——王室纹章官,他们拿着王室专门的贵族档案记录册。
并不是说贵族们都不认得清周围的“同侪”,而是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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