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眼泪啊。

在沈知的印象里,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为家里的事情如此伤心过了。习惯了也冷漠了,以为自己不会再心痛了。

然而盔甲总在幸福的时刻、在亲密的关系面前才会卸下,展开最柔软的心底,却是一片鲜血淋漓。

“这段时间……有很多人说我踩了狗屎运,被你和你家人选中,真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哭过的嗓音变得厚了些,像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我当然很开心能被你们这样信任……但同时我也发现,居然有一点点难过。”

“心里好像总是忍不住在想,你的家人都可以这样信任我、支持我,我的家人呢?”

“其实已经习惯了,我也觉得自己早就习惯了。但好像有时候……还是没办法扛得住突如其来的袭击。他都那么久没和我说过话了,一开口居然还是那样……”

“是因为我不好吗……”

“你在想什么啊?”楚许然又气又急,“你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啊。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他很不满地强调,“你又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吗?”

“是……是还有点不习惯啦……”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楚许然瞪了她一眼:“我没法劝你什么,劝你原谅当然不可能,劝你恨吧……可是恨也是很累的。劝你不在乎,也很难做到。”

“我只能说,不想联系就不联系。你现在有新的家人,你可能还没习惯、还需要时间适应,我们都会等你的。”

“我也等了很多很多年才等到他们看见我,甚至这样的耐心、关于家的概念,还是你教会我的。”

“所以不要急,春天真的会来的。”

现在还是冬天,沈知在室外冻得冰凉的手脚已经变得暖和起来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好。”

理论课确实无聊。沈知听得昏昏欲睡,还害得楚许然被教授点了名。他理直气壮地解释“she is my wife”的时候,她才醒过来,一脸茫然地收获了全教室的新婚祝福。下课才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说你是我老——”沈知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嘴捂上了。

不习惯,是真的还不太习惯。

楚许然也不恼,轻轻在她掌心落下一个吻。

“对了……有件事,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他握住她的手腕改成十指相扣的姿势,晃晃悠悠地走在他最常走的那条回家路上。隆冬时节,树叶早就掉光了,干枯的枝桠将眼前的风景划得支离破碎,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悲凉。大概是因为有爱人在身旁吧。

“什么啊?”在他面前,她越来越活泼了,“不会是在学校还有一个女朋友吧!”

“沈知!”他捏紧了她的手指,“别开这种玩笑。”

“逗逗你嘛。”她笑得很得意。

“我认真的,想来想去觉得……可能告诉你,你会释怀一点吧……”

他的语气难得如此严肃,她也收敛了笑容,乖巧地点点头:“你说吧。”

“学校的华人同学不多,大家基本都认识。之前万圣节聚会的时候,我听见了两个研究生聊天,他们本科是北华的,其中一个和那个男的是同学。”楚许然最不爱叫周栎的名字,总是用一些模棱两可的代称以证明自己毫不在乎。

“哦……”沈知对周栎已经波澜不惊,但是听见楚许然主动提起,还是挺惊讶的,“然后呢?”

“大概是因为水雀在学校小有名气,他们聊了点八卦。”他缓缓地说,“说那个男的学习成绩很好,能拿一等奖学金,水雀也是,很顺利地拿到了本校保研的名额。然后毕业的时候突然分手了,据传是因为那个男的想直接工作,水雀觉得他应该继续提升学历。没过多久水雀红了,所以研究生读了一年就退学了。他们说,校友都觉得他俩分手分得莫名其妙,但是会复合倒是意料之中,毕竟这个故事听上去就是……学术高岭之花跌进钱眼里的过程。”

“噢……”沈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许然有点紧张。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这两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他又害怕这件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伤痕,想来想去觉得或许知道一些无聊的真相会对她好一点。

“其实我不恨水雀,除了不是很喜欢搞雌竞戏码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她还挺敢的,想要什么就去拿。虽然拿得有点儿不光彩吧……”沈知说着说着就笑了,“但也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我能感受到她对周栎的感情或许是利用、或许仅仅是一些功能性的喜欢,图他长得帅啦成绩好啦后来事业也还不错啦,或者就是需要一个情侣的身份捞点钱啦,之类的……周栎肯定也能感受到啊。他俩也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楚许然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你对全世界都很好,就是对自己不够好。”

“怎么了?”沈知挠了挠他的掌心,“还好吧?”

“连这样伤害过你的人,你居然也能找到借口原谅他们。”他咬牙切齿地说。

“没有原谅。”她摇摇头,“就是不在乎了。”

“其实我觉得,别枝惊鹊cpf有一点说得挺对的。”他提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噗……你也偷偷嗑过?”

“那当然没有!”他立刻划清关系,“我只是觉得分析得还算有道理。”

“哪一点?”

“她嫉妒你。”他缓缓地说,“无论是从17岁开始就偷你的作品,还是后来跟你和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我都觉得她的目标是你,而不是那个男的。”

“这话你很早就说过。”她戏谑地笑起来,“在我们签约的那天。”

“啊?”他显然不记得了。

“你说她对我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她越笑越放肆,“所以你才是别枝惊鹊的创始人吧。”

“晦气!”他马上翻了个白眼。

“哎哟,是你主动提的,怎么还生气了?”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我知道你是怕我心里还没过去,不过我真的不在乎了。”

“真的?”

“真的。”她用力地点点头,“而且是因为你。”

“因为被你爱着,所以对曾经不被爱着的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想计较了。”

楚许然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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