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苏容若要大勇请教的两位师傅,正端坐华堂,努力让自己保持严肃。

“读书为何?”西席的竹棍敲在黄花木案几,音色清脆,如阿禧中规中矩的答复:“为明理辨事,通圣贤之道。男子格致正诚,修齐治平,妇人掌家理事,教养子女,不失为人之本。”

西席满意地捋着颌下山羊须,拿起案上一本《吕氏春秋》:“你俩因出使高句,误了功课,这月,需得完成十二纪。”

言罢双眼微闭,摇头晃脑地咏叹:“此书上应天时,中察人情,下观地利,以道家为基,儒家为度,兼墨家之公正,法家之法规,兵家之权谋,实为治国之绝学。”

阿诺与阿禧相向而坐,看他与西席同频道地闭眼晃脑,嘴里念念有词,欲笑不敢,只好用力咬紧牙根,苦苦地忍住。

西席在绝学沉醉半晌,睁开双眼,对正襟危坐的两人训示:“童子营的最后一年,你们功课繁重,武功文史大考,刑部禁军审评。然,你们非平常人,切要记得,治国平天下,才是你们的本份。”

“诺”两人齐声回答,态度恭敬地听他传讲。

好容易等到下课,阿禧拉起阿诺,轻快如风一般地开溜,出得宫殿,四周瞧着无人,立定,闭上眼睛,再次摇头晃脑:“此书上应天时,中察人情,下观地利……”

微妙微肖的模仿,让阿诺这次终于忍不住地笑出声来,过得片刻,阿禧低问:“可记得?那次西席走在穆那混帐前摔跤的事?是我在树后扔的石头。”

阿诺怔了怔,回想一刻,才吃惊地问:“那次居然是你?穆那冲挨骂,却是被冤枉了。”

阿禧笑得鬼头鬼脑:“高仞传你绝招,我不便看,闲逛时见那混帐路过,悄悄在树后要点他穴道,没料他刚好转身避过,前面的西席却倒了。”

无不遗憾地摇头:“可惜那混帐只挨了陛下斥责,西席却摔伤了胳膊,我怕你心里过不去,一直未讲。”

阿诺笑道:“还好西席无大碍。穆那冲,其实,我们与他,并非水火绝不能容。”阿禧脸色由晴转阴:“我便见不得他公然辱你。”

阿诺听罢不再言语,默默地走得几步,忽然皱眉:“安王正值英年,功夫和马术皆是极好,怎会死于马上风?莫非是有人害他?”

阿禧先是愕然,随及哈哈大笑,惊得路边大树上的几只蝉儿,也跟着扯起嗓子鸣,阿诺眉头皱得更紧,催问:“你笑甚?”

阿禧好容易止住笑,抖着肩膀反问:“你可知道何为马上风?”凑在他耳旁低声说得几句。阿诺脸红到耳根,眼有疑色:“你又如何得知?”

“皇室三公子弟,除了你这端方君子,谁不曾去过胡人酒肆看胡女跳舞?那地方文士说诗,武人论剑,喝醉以后全谈女人。你跟承风他们练剑时,我也去过几次。”阿禧挤眉弄眼地说完。

阿诺脸上红云褪去,神情失望:“喝酒论剑?剑要练才过瘾,看舞?每次宫宴歌舞,我瞧着却无甚意趣。”

“你不懂,不一样的舞,等童子营结业,我带你和苏小若同去,那小子年纪虽幼,不定比你开窍。”阿禧的口吻中几分神秘。

阿诺憨憨地掻头:“大半月没见容若,我想他了。”阿禧嘻嘻直笑:“你忘了?说好今日完事后去的,他应过为我庆生,他的吃食,我岂会错过?”

两人边说边笑,并肩徐行,经殿阁,转山石,跨画桥腰廊,绕过一池碧波荷塘,走得好一会,终是来到东宫。

茶亭三面半开,庭中白沙为纸,绿松作笔,写意出一派幽静空灵的禅意。

太子一袭白麻宽袍,坐于案侧,袅袅熏香从身旁的博山炉逸出,衬得他说不出的清雅庄和,翩然出尘,如林泉之鹤,朗空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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