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找到什么了吗,小侦探?”
是吴警察。
这个电话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没有。我不想找了。”她本以为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会很复杂,心里空落落的。但事实却正好相反,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吗?这才几天。”吴警察似乎并不惊讶——总会有这样的人,一开始是一腔热血,慢慢地就没了。
“您知道吗?虽然在侦探小说中……我很清楚可能会有人对我撒谎,但我极不希望这个人是我信任的。我现在面临着这样的困境,我很容易去证实这一点。”
“但是你不想。”
“这很正常吧?我是为了这个人想要参与这个案件,结果发现这个人可能骗了我。为了逃避这个可能,我现在退出,不可以吗?”
“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但我又不想就这么过去了。我已经开始了,而且开始一段时间了。我觉得现在……已经不适合。”
“我这里有些消息,你想知道吗?”
“您愿意主动告诉我?”
“当然。反正这个案件也算是了结了,跟你说说细节也没什么。你查过监控了吧?”
“……是。您怎么知道的?”虽然对于警察突然想要告诉她消息这一事实她仍保持怀疑态度,但是内心仍渴望知道有关这个案件的一切。
“孩子,我们想知道这种事情可太简单了,你的借口真的很拙劣。不过这个借口确实很常见。”
“您想告诉我什么?”
“有个人出现了。穿米黄色的衣服,对吧?”
“您知道是谁?”
“你应该有猜测吧,为什么没有去核实呢?”
“我觉得是安平。还想等下把照片发给晏梓星问一问她。”
“你猜的对。”
“她回去做什么?”
“这就是你的事了。”
“吴警察,你这样真的很不合适。”唐意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监控显示是去拿东西,那我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
“你们就这么肯定她没问题?”
“是,根据尸检报告,她进去的时候既不在推测的死亡时间范围内,就算是时间有误差,是她喂的药,也不可能那么快发作。”
“那童清和晏梓星呢?”
“没有问题。她们不在场证明相当可靠。”
“那看来确实没有悬念。”
“似乎如此……”
“您那天找晏梓呈和童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第一次问话的时候,她们有几个问题对我撒谎了。她们当时的状态不太好,我就打算过几天再问。”
“原来是这样。”
“我也没有想到童清会自杀。”
唐意不说话。
“不过如果你不想继续了,那就当我这个电话是个问候吧。不过小侦探,你真的要放弃吗?”
小侦探!
唐意很明白警察为什么要这样去称呼她,可听到这个称呼,内心还是隐隐有些触动。
“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
“再见,早点睡觉。”
“晚安。”
(二)电话又响了。
今天找她的人似乎格外多。
“喂你好,请问是?”唐意没有看备注。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小侦探?”是姐姐。
“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猜吗?你已经两周没有给我打电话了,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
“这样啊……”
“怎么了?谁让你不开心了吗?”
“不是……姐姐,如果有一天,有人对你说我杀了人,你信吗?”
“肯定不信啊。”
“但是如果找出的线索很多都指向这一点,都说我是凶手呢?”
“这也只是很多,不是全部呀。我当然会找那些能够证明你不是的线索。”
“那如果都指向我,你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会。”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在寻找真相,我是在为你寻找真相啊。即使你是那个人,我也要找到能够让我相信的证据,而不是别人塞给我的证据。”
“这样啊……”
“是啊,我一定会努力地去寻找的。无论怎么说,不到最后一刻,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哪怕那个人真的是你,我要去找到够确定是你的证据。我不会放弃,因为那个人是你。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好难受。有一个人……”
“她杀人了?”
“不是,但是很多人说她杀人了。”
“那你就去找找看嘛。你刚刚问我的意思是证据都指向她,对吗?”
“差不多。”
“所有的东西都理清了吗?”
“还没有,不过——”
“那你为什么这么早下定义呢?你就不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吗?”
“……想。”
“你这是在逃避。如果你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侦探,你最不应该这样想。真相对你很重要。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名侦探,更不应该这样想。逃避是没有用的,当所有人都被谎言迷惑的时候,你就应该做那个唯一的智者。但如果所有人都被怒气冲昏头脑的时候,你也应该做唯一的一个理智者。这才是侦探。”
“……我知道。”
“侦探不仅仅是解密者,你不仅需要和案件对决,享受胜利的感觉。这背后是诸多早已埋下的祸根,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正好开花结果,让你碰上了。”
唐意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一本书,你说你没有读完,但是我读完了。我能理解你的借口,但是我不会接受。你连一本书都接受不了,更别说现实中的案件了。”
“我不可能成为哈里·博斯。”
“你为什么要成为他呢?你又不是他。”
“我不会像他一样——至少我目前不会像他一样,即使被钉在嫌疑人名单上,也依旧能够抓住凶手。”
“你还记得那个律师吗?就是接信博斯出错的那一个。”
“我记得,我知道。”
“你知道博斯是怎么评价她的吗?”
“……”
“博斯相信她仍旧抱有希望,就如同渐渐熄灭的幽蓝火苗,余温尚存,仍旧炽热,也正是那一线希望让她打败了布雷默。”
“……”
“在博斯心里,钱德勒永远属于法庭。她的怒火是那么纯粹,那么炽烈——像火柴燃尽前的那层幽蓝火焰。哪怕怒火烧向了博斯,他也觉得可敬。”
“……”
“你不能逃的。你既然已经参与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忘记的。”
“……是。”
“你想要为一个人做点什么,首先要知道他做没做。如果没做,那就找出证据,如果做了,那就找出原因。如果还没发生,那就拼尽一切去阻止。安然自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在逃避。”
“我知道,我只是——”
“这是你主动要背负的,不是别人强加给你的。你既然挑起来了,就没有放下的道理。”
“……我明白了。”
“好啦,只是你这两个周没给我打电话,想问问你出了什么事。不要给自己背负太多东西,但也不要做一个不负责任的无心侦探。”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晚安。”
(三)唐意刚结束和姐姐的通话,就又有电话打了过来。她本来有些烦躁,但一看是自己的父亲。
“喂,肥肥。”肥肥是她给父亲起的外号,这个外号其实大有讲究。这都要从唐意看猪猪侠说起。不知道是几年级(绝对不超过四年级),唐意迷上了猪猪侠,所以就叫自己的父亲“小猪猪”。但过了一段时间,觉得实在与小猪猪相去太远,但又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比较胖,所以就改叫肥肥,一直叫了这么多年。叫着叫着两个人都习惯了,也就没再改口。
“怎么啦?有事吗?”唐意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
“没事啊,就打电话问问你,现在冷不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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